一見到洛青鬆,許宋氏拉著臉就要爆粗口。洛青鬆衝後麵擺擺手,鳳彩、玉彩,一個挽著兩筐子時新蔬菜,一個提了十斤精瘦豬肉,笑眯眯地放在許宋氏麵前。
鳳彩嬌滴滴地施禮說道:“這是小主人給夫人的一點薄利,請夫人笑納。這些白菜可是鳳彩大早上去東莊采辦來的,頂頂新鮮的白菜。豬肉是陳老頭家的,他原本準備過年才宰,可經不住鳳彩軟磨硬泡才算動了十斤。我家小主人說了,為夫人置辦禮物,自然要幹淨新鮮才好。”
果真,一見到薄禮,許宋氏立即換了一張臉,笑容堆下來,像一朵花似的。她走過來,握住鳳彩的手輕輕拍打說:“真是的,這麽冷的天可難為死姑娘了。要我說,公子爺怎麽到哪兒都讓你跟著呢,誰讓你家這張嘴說得跟唱戲似的,好聽得緊。”
洛青鬆見機會來了,開口說道:“這點薄禮算什麽,嫂夫人要喜歡,我天天讓鳳彩這丫頭給您送。”
許宋氏正要謙虛地說不敢不敢,洛青鬆又說:“我剛在院子裏見了一姑娘,就是臉頰上有隻玉狐狸的姑娘。不瞞嫂夫人,我家裏還缺一個端茶倒水的丫鬟,我看那姑娘就不錯,不知道嫂夫人有沒有意思舍給我。至於贖金嘛,嫂夫人說了算,再沒有我肯小氣的。”
一聽洛青鬆這麽說,許宋氏慢慢鬆開鳳彩的手,皺著眉頭說道:“要說其他的都好說,這屋子裏的女人隨你挑。可紅翠那丫頭嘛,我現在正用得著她,一時半會真不能給你。”
洛青鬆暗忖,虧她說得出口,這屋子裏有能稱為是女人的人嗎?不是身寬體胖就是醜陋呆傻,要說像樣一點的女人半個也沒有。
既然知道那姑娘叫紅翠,又在紅翠麵前誇了海口,洛青鬆又道:“可我偏偏隻看中了紅翠。這樣吧,我府裏的丫鬟隨嫂夫人選,三五個都行。”
一個丫鬟換五個丫鬟,還有一大堆時新蔬菜瘦肉入庫,在以前那是絕對劃算的事情,可今天許宋氏卻堅決地回道:“這筆買賣不能做,真的不是我小氣那丫頭,隻是為了我許家一百年的根基。東大街的易大師說了,我必須齋僧才能有一男半女,所以我在府裏請了一個遊方僧人。這僧人又說了,要想有金童就得有玉女接著,這紅翠啊,就是我家的玉女。公子爺要真想要這丫頭的話,好歹等我那金童出來後再說。”
洛青鬆聽了之後隻咋舌,這種鬼話她也信,十有八九是敷衍自己的鬼話。他心高氣傲,打小霸道慣了的,何曾有人對他說個不字。這時,被許宋氏當麵頂回去十分不樂意,沉下臉想再說幾句,紅翠卻一古腦闖進來,拉著許宋氏的手就走:“夫人,我有辦法了,準保你下月初一有子。”
許宋氏也顧不上謝客,被紅翠拉著奪門而出。洛青鬆看著紅翠離去的背影,暗暗說道,先放過你這丫頭,咱們回頭再算賬。
回到大洛府,洛青鬆先去大夫人那兒請了安,這才來到後院一處僻靜所在。這裏靜悄悄的,仿似一座農莊,屋簷上甚至還掛著老了的玉米穗子。
洛青鬆打發鳳彩、玉彩離開,一個人邁步走進去。他掀開厚厚的棉簾子,輕聲叫了一聲娘。原來,這裏住著的人才是他的親娘。當年,他父親洛家聲被眾人擁著建了‘血滴幫’,幫著雍正先帝爺四處偵探消息,察知敵情。那時,血滴幫的一個成員帶著血滴子查辦張正大員,取下他的頭顱,血濺滿地。當時,張氏還隻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正和父親張正下棋玩,嚇得麵容失色,幾乎暈死過去。這個人見張氏正當芳齡,又有些姿色,就把她帶進府內獻給洛家聲。張氏進府後做了一名丫鬟,伺候洛家聲洗臉梳頭。
洛家聲原本不喜酒色,隻愛製zuò機關兵器,這才有了後來聞之色變的血滴子。那天,也不知怎麽多喝了幾杯,見張氏粉妝嬌媚,一時不小心同塌一睡。可巧的是,這一夜就有了洛青鬆。
洛家聲四十五歲時,不小心被火藥擊中腦袋,醫治無效去世。他走的時候,身邊隻有洛青鬆這一個孩兒。就這樣,洛青鬆繼承了父親洛家聲家業,明著成為大清一名巡捕參將,暗著卻是血滴幫的幫主。
即使這樣,他的親娘張氏依舊隻是府內的一名姨娘,住在這樣一所簡陋的屋子裏,一年四季自耕自種,過著清淨寡欲的生活。
屋內隻有一床,一桌,兩把椅子,還有一些簡單的衣食用具。戚氏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裏拈著針線縫製過冬的棉衣。她三十出頭年紀,風姿綽約,隻是裝扮樸素,一點沒有名門豪府的奢華之態。
此時洛青鬆卻沒有之前的傲慢神色,他輕步走過去,趴在張氏的後背上撒嬌道:“娘,都說了,這活兒不用您做,下麵有的是丫鬟使女做,那用得著您啊。”
張氏放下手中的活兒,拍拍洛青鬆的頭說:“兒啊,當年你外祖父在的時候,一再勸導我說,富由勤儉敗由奢。為人要日行一善,日積一德,老天都給我們算著帳呢,要惜福才能長久。為娘我不是為自己積德,是為你積德啊。你爹在時做了不少錯事,為娘我不想讓他做的孽都報應在你頭上啊。”
洛青鬆放開抱著張氏的手,不樂意地說道:“娘,你怎麽能這麽說話呢?難怪大夫人不喜歡你,你也真是的,什麽話不好聽說什麽。”
張氏回答道:“兒啊,你還小,等你多經曆一些事情就明白了。很多事情並不像我們看到的那樣,我們聽到的看見的可能都是假象。是是非非,對對錯錯,沒有人能說得準,為娘隻求你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洛青鬆最怕母親嘮叨,她嘮叨起來無非是這些老話常談,有什麽好說的嘛。什麽是非對錯,他都聽不明白,於是不耐煩地說:“兒要走了,晚上我讓人給你燉了燕窩銀耳粥,你可得吃完了。我找人問過了,燕窩銀耳對你的身體好。”說完,他又快步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