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來的飛機上,慕芷菡覺得天空也異常的蔚藍,雲朵也特別的美麗,想起就要見到君浩,她的心也如飛機一般,在雲層中穿棱,恨不得如孫悟空一樣,一個筋鬥雲就翻回去。
小嘟嘟更是興奮異常,一個勁的仰著可愛的小臉問她:“媽媽,我們就要看到爸爸了嗎?”
慕芷菡笑道:“是啊,很快就要見到爸爸了。”
小嘟嘟露出小酒窩的雙手一拍,跳著說:“喔,嘟嘟又可以聽爸爸講故事嘍。”慕芷菡便摸著他的小腦袋瓜子開心的笑。
下了飛機,慕芷菡先帶著嘟嘟回了家,傭人告訴她父親住院有些日子了,她才恍然醒悟今天君浩和她說話的情形不對,隻可惜她當時太興奮了,沒有聽他說完, 將嘟嘟安置下來,她就奔往醫院,失卻母親,對父親再有多怨恨,也不願就這樣失去他。
裴君浩坐在慕品文的病床邊,拿著水果刀為慕品文削蘋果,慕品文一直凝神看著他,裴君浩覺得經過這次事件,慕品文對他的態度改觀了,可是他看他的眼神總讓他覺得有些異樣,但又不知到底奇怪在哪,但是他的努力終於有了收獲,原打算今天叫芷菡回來看看他,見他情緒穩定了,也不提要見芷菡,想著也許再過幾天他自己都會打電話讓女兒回來,他與芷菡相見應該不遠了。
“君浩,給我講講你母親去世後你的事吧。”慕品文突然說。
裴君浩有些驚訝,那些往事,他在認識芷菡前每天都要痛苦的回憶一遍,每回憶一遍,他就會對害死父母的慕品文增加一份仇恨,可是自從愛上芷菡,他就總是選擇回避那段苦難的歲月,為什麽現在慕品文突然要問他這些事情。
“伯父,都過去了,我答應芷菡,要忘掉它,走出過去的陰影。”
“不,我想聽,你說說吧,越詳細越好。”慕品文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他的兒子,他沒有照顧一天,不知道他年幼時是個什麽樣子,不知道他失去母親後過著怎麽樣的生活,他的心靈受著怎麽樣的創傷。
裴君浩雖然有些不明所以,想想也許他是良心發現,覺得對不住他,人到了這個年紀,總容易傷感一些罷。
“父母去世後,我一個人在外流浪,起初還有些零用錢,後來零用錢花光了,我沒有東西吃了,臉皮又薄,不好意思向人乞討,那天我餓極了,想到一家餐館去看有沒有人吃剩的食物,可是還沒有走到那,就昏倒在路邊,那時我已經三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在那裏,我遇到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她和管家一起帶我去餐館吃飯,還給了我兩百塊錢,說那是他爸爸給她的零花錢,後來,她一直把所有的零用錢送給我,一直到我叔叔接我去倫敦,這個善良的女孩子就是芷菡,那時候,她叫紫薇。”
慕品文的心猛的抽動了一下,裴君浩接著說:“我叔叔接了我去倫敦,可是我嬸嬸嫌棄我成為了他們的負擔,對我很不好,我叔叔常年在外,嬸嬸連飯也經常不做給我吃,可茜妹妹經常把她的零食偷偷給我。”
“我很孤獨,一個人經常在大街上瞎逛,有時實在餓極了,就拿著叔叔回來時給的一點點零花錢買點小吃,可是卻經常被些小流氓敲詐,你不給他們,他們就會群歐你,我就是那時候認識陳強的,他為了幫我出頭,受了一身的傷,我們就這樣成了好兄弟。後來,我養父收養了我,送我讀名校,我發憤圖強,養父很愛我,把他一生的事業慢慢交付到我的手上。”
裴君浩講述著時,慕品文已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裴君浩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與仇人講述這樣的往事,而落淚的卻是對方。
他扯了一張紙給他,說:“芷菡說得對,為了上一代的恩仇,毀掉我們幸福的生活,是因為別人的錯誤對自己的懲罰,我一度是這麽做的,可是我一點也不快樂,無論我多麽恨你,父母都不可能回來了。”
他把手中削好的蘋果遞過去,說:“希望您吃了這個你所仇恨的人的兒子親手給你削的蘋果,為芷菡想想吧,你努力想要拆散的,不僅是我的幸福,也是你親生女兒的幸福。”
“不!你們不能在一起,芷菡不能回來,不要叫她回來。”慕品文驚恐的抬起頭說。
裴君浩眉頭一揚,這老糊塗,剛才見他落淚,以為他反醒自己,不想真是毛坑裏的石子——又臭又硬,難壓住心中的怒火,說:“你休息一會,李叔叔一會會過來照看你,你有什麽需要就對他說,我有時間再來看你。”
他說著站起來往外走,走至門口,聽到慕品文問:“君浩,你願意原諒我,對我這麽好,救我的命,都隻是為了芷菡?”
裴君浩怔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是的,沒有芷菡,他會一直深陷在仇恨中不能自撥,他沒有原諒他的理由,這一點,他不能自欺欺人。
慕品文黯然道:“知道了。”
下午兩三點鍾的時間,醫院裏靜悄悄的,看來大家都在休息,慕芷菡問了伏在案上打瞌睡的護士父親在哪間病房,輕輕走過去,推開門,見父親躺在病床上,臉上又恢複了剛從倫敦回來時的樣子,病態的白,些許的浮腫,一臉的倦怠,不楚內心悲怮,默默落淚。
她輕輕坐在床邊,慕品文的手放在外麵,她輕輕摸了摸,有些冷,掀開被單躡手躡腳將他的手放進去,手伸進去卻觸到父親衣服口袋裏鼓鼓的,她摸了摸,像是折疊的紙,硬邦邦的,她怕父親一側身壓在身下,會弄痛自己,便伸手將它拿了出來。
拿在手上,不由皺了皺眉,紙上鮮紅的沾滿了血,看得人觸目驚心,她輕輕打開一看,是一張親子鑒定證書,再往下一看,她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使勁揉了揉,可是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印在那,她隻覺天昏地暗,世界瞬間轟然倒蹋……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間如地獄一般的病房,也沒有聽到李榮在她身後叫:“小姐,小姐,你回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母親的墓地前,無力的抱著母親的墓碑暈倒在地上,春天的雨說來就來,她醒來時躺在一灘雨水中,全身濕了個透,她把頭在母親的墓碑前撞擊著,雙唇一張一合,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為什麽老天要這樣對我?我做錯什麽了?老天為什麽這麽狠心,為什麽啊,媽媽!”
她的淚和額上的血水順著墓碑上慕夫人的照片往下淌,母親雙眸閃著慈愛的光,靜靜的看著她。
慕品文聽到李榮叫小姐,從夢中醒來,坐起來一看,那份親子鑒定掉在地上,鮮紅的血異常的耀眼,他雙眼一閉,像死去一般倒了下去。
小嘟嘟在家裏等來等去不見媽媽回來,無聊得緊,撥了媽媽的電話,可是卻無人接聽,靈機一動,撥通了裴君浩的電話:“爸爸,我是嘟嘟。”
裴君浩一看,是賓汾市的座機,忙問:“嘟嘟你在哪?媽媽呢?”
“我在姥姥家,媽媽去醫院看姥爺了。”
裴君浩一聽,興奮得直奔醫院,衝進病房,見慕品文烏青著臉,李榮呆立一旁默不作聲。
“芷菡呢?伯父,芷菡不是回來了嗎?”見慕品文不語,又問李榮:“芷菡她來過嗎?”
“她……來過,又走了。”李榮低頭說。
裴君浩隻當芷菡與慕品文發生了不愉快,也不及細問,隻說:“她上哪去了?”
李榮搖搖頭,裴君浩又奔了出去,返回了慕家,嘟嘟說媽媽還沒有回來,他又跑回了莊園,傭人說慕小姐沒有來過,然後打電話到了公司,也沒人見過慕芷菡,又打電話問了柳若彤,都沒有見到芷菡,裴君浩一看天空,突然烏黑的一片,猛然間就打雷閃電,下起了嘩嘩的大雨,這春天的鬼天氣,他焦急的在腦中搜索,芷菡會去哪呢?
腦子一閃,他掉轉車頭,向慕夫人的墓地駛去。
下了車,拿了把傘,他急步向墓地走去。
雨下得很大,墓地前已經看不出痕跡,血水被雨水一衝,早不見了蹤影,裴君浩失望的要往回走,一腳踩著一樣東西,低頭一看,是他買給芷菡的鑽戒,他受傷後她從倫敦趕了回來,他買了個這個鑽戒送給她,怎麽會掉在這了?芷菡剛才一定來過,他拾起戒指,四處張望,大叫:“芷菡,芷菡,你在哪?”
可是四周除了風聲和嘩嘩的雨聲,再沒有一個人的蹤影,他慌忙的上了車,在賓汾市的街頭四處轉悠,可是仍然沒有看到慕芷菡的身影。
天空突然間又放晴,太陽露出臉來,裴君浩像個無頭蒼蠅,四處亂撞,該找的地方都找了,該問的人也問過了,腦子裏再理不出思緒來。
“芷菡啊芷菡,你在哪?你到底怎麽了,要急死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