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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央公園的來今雨軒,何舜清招手示意尤嫌不夠,主動迎到了石板路上。
“何秘書。”宋玉芳笑著一站定,還沒來得及說下去,便被何舜清緊緊地攬在懷裏。
中央公園算是進步青年最愛聚會的場所之一,也是情人們最愛消磨禮拜的地方,因此這樣大膽的行為並未引起喧嚷,隻偶爾路過幾個人,頓下腳步會心地略笑一聲而已。
何舜清不知道是遇上了什麽好事,一直在笑,還開心地微微晃著身體,很陶醉於這個滿眼姹紫嫣紅的美麗日子。
宋玉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猛然抱緊,全然想不起掙紮。當然,她心底裏,不很抗拒這件事,隻是鬧不明白,這樣的狂喜因何而來。
良久,何舜清才放開了她,眼裏滿是坦坦蕩蕩的笑容。
“你……”宋玉芳臉一紅,不大好意思開口問他,為什麽要抱她,還抱得這樣久。
“原諒我,實在太高興了!”何舜清合著雙手,略略搖動了兩下,然後領著路請她去露天咖啡廳坐下,含情脈脈地望著她道,“是一件值得慶賀但又沒法說的事,除了你,我找不到別的人分享。也……也許根本上,就沒想過要找旁人分享。”
宋玉芳抿著嘴微微地笑著,見西崽遞了菜單過來,順勢把臉躲了起來,然後才道:“你就透一些無關緊要的口風吧。這樣我也能知道該點多貴的點心來慶祝呀。”
“讓我想想,該怎樣描述。”何舜清仰起頭,哈哈地笑了一聲,那種從心中透出來的喜悅簡直無法言喻。他有種強烈的欲望想要分享喜訊,卻又不能泄密。嘴唇翕動了好幾回,才猶抱琵琶半遮麵地迂回道,“於我這一方麵來談,將會是一次短暫的喘息機會。雖然金融上仍是一團糟,但好在上級的壓力有所緩和,並且不久會有一次難得的機遇,把握得好,對銀行的發展而言,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說了這樣多,略動動腦筋就該猜到,大概總處要迎來一次正麵的人員調動了。
宋玉芳調皮地合上菜單,道:“那還挑什麽,最貴的一樣來一份。”
候在一旁的西崽,臉上立馬堆滿了笑,趕緊應聲道:“好的,女士。”
料不及還有人專等著這句調笑的宋玉芳,趕緊收起笑意,拉著西崽就反悔起來:“您再等等,我剛才是跟朋友開玩笑的。”
西崽的笑容略微斂起,隻剩一點禮貌:“是我派急了,請您二位慢慢商量吧。”
“不,就聽這位女士的吧。”何舜清倒是願意實現這句玩笑話,柔聲安撫起宋玉芳來,“我今天真是收到大驚喜了,在你這一方麵,隻是一句俏皮話罷了,卻正說到我心坎上了。不把最好最貴的端出來,簡直配不起我今天的好心情呀!”
宋玉芳見他說得真誠,卻又怕他是過於紳士之顧,推也不是應也不是。
倒是西崽早早地說了兩句表達恭喜的客氣話,便去招呼後麵的新客人了。
隻見這對男女同樣打扮得不俗,穿西裝的男士說話聲中氣十足,也很有貴公子的派頭:“這樣的天氣就該出來走走,辦公室裏待久了,人是要發黴的。”
後頭的女士便笑著答道:“像你先生這樣的人物,難道也會在辦公室裏,一板一眼地為工作發愁嗎?我們銀行裏,別說幾位老總如何如何了,就我看去,做個小小的科長、組長,就很會利用屬下了。”
“銀行”一詞對於旁人來說不算什麽,靠這個吃飯的人卻是每每聽到,便要分一點注意力出來細聽。
男子又道:“那並不是成大事者該有的素養,據我估計,做到頭也仍是個小小的科長罷了。”
宋玉芳稍稍轉過半邊身子,想看看是怎樣的一對客人,卻在眼神落定時,驚慌地起身,嘴裏早已不受控地喚了一聲:“秋月?”
“我們走吧。”冷秋月的手挽在談頌南胳膊上,抽回去顯得心虛,繼續待在這裏又坐不住,隻得匆匆忙忙跑了。
客人跑了,卻並沒有讓西崽感到不悅。就他的工作經驗來說,窺破情事之後,一方落荒而逃的場麵,在這年月裏是司空見慣的。
何舜清雖然稍有些驚訝,畢竟是事不關己,太把這事當作新聞,反而怪異。
隻有宋玉芳長籲短歎起來:“看來,還是老祖宗凡事講究適度的原則更有哲理,非正即反是要不得的。就這幾年來說,‘社交公開’四個字給了我們自由,卻也難免時常地流傳出挑戰倫理的問題來。自由戀愛可不意味著,隨時隨地隨性隨便地去愛呀!真怕好好的金玉良言,會被扭曲成‘社交放縱’。”
“感情的事外人很難界定,設若能圓滿地解決,我們難道還要幹預嗎?”何舜清笑著寬慰道。
宋玉芳搖著頭,道:“就剛才的場麵而言,想也知道圓滿是要建立在某個人的傷心之上的。不過……”她話鋒一轉,遺憾地聳了聳肩,“秋月和萬華分開應當不算意外,我意外的隻是,難道就不能選擇先與之善終,一身輕鬆地來迎接新的人生嗎?”
何舜清讚同地微微頷首,又搖頭冷笑道:“話雖如此,但天意有時就是這樣調皮的。”
宋玉芳失神地遠眺著,感慨起來:“但願老天不要對我也開起這樣的玩笑來。”
“這自然不會。”何舜清不加思考地笑了一下,見宋玉芳愣愣的,似乎並不完全讚同,就又反問道,“難道你認為自己會被愛神所愚弄嗎?我可不這樣看,我認為對我的安排是剛剛好的。”
後頭的話無需說出來,就能感受他呼之欲出的情感。
突如其來的話題轉換,加上情愫的碰撞,使得宋玉芳羞怯難耐,完全不敢抬頭對視。
何舜清用一聲笑來掩飾此刻的忐忑:“怎麽不說話了?”
這時,西崽恰好過來送汽水。
宋玉芳接過杯子,就著吸管一直埋頭奮力地喝著。幾口下肚,就感到脹著氣不舒服。心想,挨了這多會兒的工夫,總該把話題給遮過去了吧。不成想抬眸一瞧,便撞見何舜清滿含期待的目光,叫她躲不過去。
“你的主語有些混亂,我自然答不上。”宋玉芳的手指來回地摳著杯底,想笑一笑來掩飾尷尬,卻連這一個小小的動作都無法控製得當。
何舜清挪了挪身子,彎著一點腰,借仰視來表達內心的懇切:“大概是無意間吐出的真言,我心底總是期望著,與你相處時,不必把你我的主語分得太清楚。你,能同意我這一點小願望嗎?”
耳邊傳來嗶嗶啵啵的響聲,宋玉芳望了一眼碧淨的天空,心中暗歎,原來不是放禮花的聲音呀。然後,抬著手在耳背後反複地搓著,錯得耳朵活像被燙開了似的。她緩緩地垂下了手,又抱成拳來回地搓著。腦中閃過的一幕幕畫麵,宛如在看洋片一般。從偶遇到相識再到彼此信任,往事隻管在眼前飛過,卻並不留下任何確切的答案供她參考。
書裏的愛情多美呀,那種熾熱的情感能把兩顆心融化在一起。可當愛情走進現實,便遠沒有想象的那麽純粹了。愛情在人的心目中,總是高於生活的,但愛情終究是要在生活這個港口靠岸的,於是接踵而至的便是各種瑣碎小事,然後積累成大的矛盾,需要做出抉擇,就像冷秋月在樸實與浪漫之間漸漸變得迷失。
這些事想起來還很遠,擺在宋玉芳眼跟前的還僅是簡單的相互吸引的愉快。可她就是這樣一個對幸福小心翼翼到怯懦的人,她怕美好的開端敵不過旅途中的坎坷,最終的凋零把最初的相遇襯得荒唐可笑。
何舜清一邊望著她,一邊在心中來回地揣摩,似也想到了這段插曲,把氣氛弄得有些尷尬,笑著搖了兩搖頭,道:“看來我得收回我的話了,老天對我並沒有剛剛好。偶然間窺到他人情感的一角,這就使得我們的話題很難繼續了。算了,下次再找機會聊吧。”
宋玉芳不好答應,微微地一笑,拿手背貼著發燙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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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這日起,宋玉芳每每找機會想和冷秋月談談,冷秋月總是躲得飛快。
不幾天之後,整個分行都在議論崔萬華借酒消愁,而冷秋月似乎沒受多大的罪,便有些蜚短流長傳了出來。
沈蘭亦是能夠猜到些緣故的,便趁著午休時間,偷偷將冷秋月拉進辦公室裏,坐下細談道:“你跟崔萬華……”
“我向他說,我……打算恢複同事關係。”冷秋月想著,索性全行上下都在議論,倒不如吐個痛快,“自然地,感情需要兩廂情願。隻要有一方,認為愛情是沒有結果的,那麽另一個人的想法似乎也不很重要了。”
沈蘭點頭笑笑,又問道:“是我上回遇到的那位先生嗎?”
事實上是該答應一聲“是”,可這個問題一旦承認了,似乎就是在給自身的品格上打了問號。冷秋月並不能簡而言之,先歎了一聲才道:“因為一個人的出現使得這個結局多了一層注解,但你應該明白的,我一早就發現了我和崔萬華是有問題的。不管有沒有別的人,我都無法繼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