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疲倦,帶著頭腦中的眩暈感,這是邢菲醒來後第一個感受。
她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從前都是這樣醒來。
身體各處都在腫脹,腦袋也好像炸開一般,她不願意睜開眼,一睜開就是黑暗的家,不,應該叫做地獄。
放假後她整天躲在屋子裏,等到她的媽媽午睡後才偷溜出去,如果被她見到,說不定又會以什麽理由打她。
家暴,這個詞語多麽普遍,但能做到她這種地步的恐怕還沒有幾個,因為她是看著繼父打她媽,她媽媽找不到發泄口後再來打她。
這樣由上到下,還真是有序循環。
舊傷口還沒有痊愈,新傷口又接踵而來。
邢菲經常看著身上的傷,大片的淤青紅紫,身上活脫脫的一個顏料盤。
正是因為家裏的肮髒和黑暗,她才更加喜歡閆遠的陽光溫暖。
他的身上不會看到這樣負麵的情緒,他有一種向上的態度,更有恩愛的家。
可是什麽時候都變了,麵前的閆遠不再是閆遠,他是冷漠的看著她的人,也是隱瞞好友死去的人,更是猜不透心思的人。
各種各樣的人設,都沒有一項符合原來的他。
邢菲最終還是被刺眼的燈光照醒,她一直對於這點都不滿,要是能一睜眼就舒適的光線該多好。
閃亮的水晶吊燈,小巧精致,明亮閃耀。
她眨了眨眼睛,眼球這才四處移動。
她知道這是哪裏,她早就將這個地方熟記於心,因為每一個位置她都精心設計過。
此刻窗簾透出黑色,看來是黑天,她應該沒睡太久。
閆遠從門外走進房間,邢菲看向他,想起黑暗前的場景,她是暈倒了,還是在他的懷中。
那此刻她在他的家中是接受了檢查?
這時齊敏走進,依舊白的發光的大褂,幹練的裝扮,手習慣性的插在兩側兜裏。
進屋看見邢菲醒來,她的眼中盡是擔憂。
邢菲察覺到一絲不尋常,她低頭看去,禮服早就被人換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綢緞睡裙。
她慌亂的起身,想要掀開被子看自己的膝蓋是否露出來,但又礙於閆遠在一旁,動作停止。
“不用檢查了,我已經看見了。”閆遠站在她旁邊,低下頭看著她說。
邢菲感覺所有些都往大腦上衝,衝的她發暈,手指冰涼。
她猶豫很久還是抬起頭去看他,燈光在他頭部上方亮著,刺的邢菲不禁眯起眼睛。
“沒事的話你可以回家了,有情況我再聯係你。”閆遠開口,顯然是在對齊敏說話。
齊敏點頭,還是憂心的囑咐道:“最好再讓她靜養幾天。”
關門聲響起,空氣又恢複安靜,邢菲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到他眼中的狠厲。
良久,閆遠雙手環在胸前,“你沒有什麽要說的嗎?”
邢菲坐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裹緊,她不敢讓肌膚暴露在他灼灼目光中。
可是她又能說什麽呢,把當年所有的情況都告訴他一遍?
但他不是已經都知道了嗎,還將吳赫去世的消息一並隱瞞下。
“沒有。”她冷聲回答。
閆遠為她的態度感到詫異,“今天你和齊昊廷的對話,還有你身上的傷,邢菲,你真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他盯著邢菲低下的臉龐,手也悄悄攥緊,他在等,也在製造機會,邢菲能不能將一切告訴他,毫無隱瞞。
邢菲終於鼓起勇氣,仰起頭直視他,倔強的喊著:“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話音落下,一室寂靜,連著房間內的時鍾轉動的聲音都可以聽清。
“啪嚓”一聲,分針轉動,又過了一個分鍾。
“你再說一遍。”閆遠臉色陰沉的可怕,這幾個字都像是被他咬著說出來的。
邢菲來了怒氣,“我說,我跟你,沒什麽好說的。”
她是怨他的,從得知那個消息後就一直在怨,她苦苦追尋那麽長時間,她一直都在等著吳赫回來的那一天,結果發現他早就死了,那個消息還是被閆遠壓下來的。
閆遠走上前,手猛的掐住邢菲的肩膀,眼神是少見的暴戾。
“那你跟齊昊廷就有的說是嗎?”
“沒錯,至少他為人光明磊落,他比你大方!”邢菲不顧肩膀上的疼痛,幹脆一股腦的說出來。
“你是不是忘記了你答應過我的話?”他問。
邢菲眼睛偏開,“我不記得了。”
閆遠猛地將她撲倒,落入到法蘭絨毛毯上。
邢菲因為床的彈力略微晃一下,胳膊也被他使勁按住而陷入床墊。
她拚命掙紮,卻也無濟於事,還沒喘口氣,閆遠的吻就落下來。
正在氣頭上,心中更多的是對他的怨恨,此刻他卻要強吻自己!
閆遠粗暴的親吻著,整個人都壓在她的身上,而後吻轉到她的脖頸,邢菲掙紮不過,無力的躺在那裏不動。
眼角流下一滴淚,閆遠嚐到一滴苦澀的鹹,抬起頭看她。
他眼中的凶狠還沒消散,“你什麽都不記得!那你能記得我今天吻了你,能記住現在你對我的恨嗎?!”
邢菲閉上眼睛,不想看他,下巴被他緊緊捏著。
疼痛感傳來,邢菲皺緊眉頭。
“邢菲,你到底懂不懂我在說什麽!”他一個拳頭砸到床墊上,彈簧的巨響在邢菲耳邊回蕩。
邢菲睜開眼,看著他染上怒意的眼眸,“我不懂,我從來都沒有懂過你。”
閆遠嘴角扯出淒涼的笑容,“那今天我就讓你懂的徹底!”
說完就更加粗暴的吻著她,掠過每一寸肌膚。
想讓她身上都沾滿自己的氣息。
想讓她的眼裏隻有自己。
想讓她,隻愛自己。
閆遠越吻越深情,眼睛也不自覺的濕潤起來。
邢菲默默的承受著,眼角的淚已經幹涸,下一秒就有新的淚珠滑過。
為什麽他們會這樣。
她預想他們很愉快的經曆晚會,然後她將自己的心思全盤皆出,不再玩什麽欲擒故縱的套路。
可是她偏偏得知了那件真相,他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傷。
一切都是無奈又悲哀的巧合。
閆遠將她的睡衣帶子扯下,邢菲才猛地睜開眼。
閆遠動作停頓,手指輕輕觸碰著她胸部上方的疤痕處。
一點一點,無比小心,邢菲被他這樣的動作弄得渾身不自在,想要抬手去擋,手卻被製止住。
閆遠的眼睛從疤痕轉向她的麵龐,此刻他的眼睛如黑寶石一般,深沉中帶著些許閃耀的東西。
邢菲看著他的眼睛有些的心軟,他這幅模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忍不住去深究他眼中閃耀的是什麽,難道是淚水。
“他也看過你這裏嗎?”閆遠這時嘲諷的出口。
邢菲剛才的心軟因他這句話而一瞬間消失殆盡。
“跟你沒有關係。”她想要起身。
毫無疑問又被壓回去,邢菲憤恨的看著他。
“你到底想幹什麽!”
閆遠一手握住她兩個手腕,另一隻手漸漸將她的睡衣向下。
“你給我停下!”邢菲著急的阻止。
他的眼光太具有侵略性,她實在承受不住。
“閆遠,你放開我,你別這樣!”她聲音帶上了哭腔。
可這對滿腔怒火的閆遠來說,毫無用處。
“邢菲,如果你的心裏不能有我,那你的身體也要屬於我。”
這句話說出口邢菲驚在原地,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她不相信這種及其不負責任的話會從閆遠口中說出,可是他從前不是這樣,他根本就不是閆遠。
他不會在自己難過時幫她擦掉淚水。
不會在自己抗拒時強求,更不要說,這種心裏沒我,身體有我的話。
“你把閆遠藏到哪了?”邢菲質問。
閆遠停下來,看著她。
“你不是他對不對?他不會這麽對我的,他保護我都來不及,怎麽會忍心欺負我。”
閆遠動作僵住很久,然後起身放開她,想幫她把衣服拉上,邢菲躲避,用被子蓋住自己。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呆一會。”邢菲裹在被子裏,眼睛微紅。
閆遠氣息還沒有平複,深深的挫敗感襲來,他沉默的轉身走出房間。
邢菲看著不遠處牆上掛的油畫,一望無際的麥田,金燦燦的。
她之前還覺得這幅畫和屋子及其不應景,現在再看時明白了其中的寓意。
人呆在這一封閉室內,最渴望的就是廣闊無邊的天地,快樂和自由是所有人追求的。
她一向最向往的就是自由,不光是她的自由,還有她爸爸邢正風的自由。
可是全部化作泡沫,她自己的內心從來就沒有真正解脫過。
吳赫,這個名字在她心頭縈繞揮之不去。
深深的愧疚和無法言語的悲痛,不知道時她還可以欺騙她自己,可是事實一次又一次的翻開拋在她麵前。
就像剛結痂的傷口又狠狠撕開,加倍疼痛。
後半夜天氣又下起大雨,邢菲被雷電的聲音驚醒,她看著窗簾不停的飄起。
起身掀開被子,赤裸的雙腳觸碰到地麵上,她走過去將窗戶關嚴,看著外麵的暴雨發呆。
突然玻璃的打碎聲從屋外傳來,邢菲一驚,快步走過去,將房門打開,出了客廳。
看見麵前的情景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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