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褐聞言無奈地搖頭,笑著牽馬跟在阿紫身後。
一路上仍舊有些磕磕絆絆,倒也順利趕在日頭西沉之前登上了山頂。
站在最高處看過去,才驚覺龍脊山的奇絕之處。
綜觀整塊西方大陸,龍脊山山巒高低起伏連成一線,將西由一分為二,山脈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可如今站在其中一處山峰上,才明白龍脊山本身也如西由大陸一般被一分為二。
此刻阿紫與唐寅褐腳下踩著的山脊連成一道曲折的分界線。
山脊以南麵向人類的地界,正是這些天以來阿紫心中已經接受且根深蒂固的龍脊山該有的模樣——通體由青黑色的龍岩礦堆積而成的一座寸草不生的巍峨山脈,任憑日曬雨淋,兀自矗立在那裏,拒人於千裏之外。
可這分界線劃開來的山的北麵,竟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景象展現在眼前——山間層層疊疊盡是草木,漫山遍野的赤紅楓葉將層林盡染,四目看去一片生機盎然。
對比著這樣的生趣再去看自己一路行過來的這一麵山坡那荒涼單調的模樣,阿紫心中突然生出股異樣的傷感來:若是這盤踞在西方大陸上的山脈是一條巨龍,北邊是它原本威風凜凜披紅戴綠的帥氣模樣的話,那南邊就更像是這瑞獸因著人類蠻橫無度的傷害而被殘忍褪去了一層鱗甲的脆弱模樣。
微微歎息了一聲,阿紫蹲下身子撫摸著分界線以南的那一塊塊閃著刺眼的黑色光澤的露骨礦石。
唐寅褐牽著兩馬在一旁站定。靜靜看著阿紫的一舉一動,也不催促,任由她用自己的方式與這山脈交流。
夕陽將最後一絲光芒藏進了龍尾穀的方向,阿紫這才驚覺時光的流逝,猛地起身滿眼抱歉地看著阿褐。
唐寅褐笑著衝她點頭,道:“該下山了。”
日頭下了山,天色就緊接著暗了下來。
山的北麵不比南麵的開闊,雖說南邊那一塊塊有棱有角的堅硬礦石很是讓阿紫吃了些苦頭,可北麵的茂密的叢林卻更讓她心中慌亂。
這裏沒有南麵的一覽無餘,不可能將四周的情況盡收眼底。也就意味著有敵人的靠近他們同樣很難及時擦覺。
天色最終完全暗了下來。
阿紫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緊緊跟在阿褐身後半步也不敢落下。
感覺到身後那小小身體裏傳來的膽怯與小心翼翼,唐寅褐轉頭笑看著阿紫,伸手牽住她緊張地放在身側的手。
阿褐的手掌很寬厚,足有阿紫手掌的兩倍大。手心裏的溫度從她指尖一點點傳到心裏。讓她一顆不安的心漸漸靜下來。
“這一麵草木繁多。又恐有埋伏,沒辦法用火把,那樣太危險。”阿褐輕聲說著。抬頭看了看天,今晚沒有月光,連星子也沒有幾顆,就算是阿褐和阿紫這樣目力比常人好上許多的異類也很難在這樣的光線下看清楚四周的情況,“我們盡量在附近找個可以蔽身的地方歇下來,今晚先不趕著到山腳了。”
阿紫用力點點頭,依舊縮在阿褐身後。
越往下走樹木越是茂密,合抱粗的老樹盤根錯節,樹冠交疊在一起,讓兩人兩騎腳下行得十分困難,頭頂的點點星光又很難透進來。
身側隱約穿來陣陣窸窸窣窣的動靜,似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又像是腳步掠過草木的聲響。
阿紫心中一緊,想要回頭看過去,餘光卻瞟到胸前一點光亮,低下頭,這才發現衣領裏的龍岩礦吊墜正散出藍色光芒來。
她拉出項鏈,墜子裏的礦石正不安地跳動著,與四周的金屬框架撞擊著,發出哢哢的細微聲響。
“阿褐!”阿紫從嗓子裏低喊了一聲,不敢真得叫出聲,語氣裏卻滿是驚懼和惶恐。
唐寅褐猛地轉頭,被阿紫手中吊墜射出的刺眼光夢驚得眯起眼來。
自打阿褐離開前將這吊墜交給自己開始,這墜子就像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一般,不論何時何地阿紫都戴在身上從不離身,她見過這特殊的礦石打造的吊墜的特殊形態,雖然大部分時候它隻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金屬掛件,可偶爾總會在阿褐出現在身邊的時候閃現出微弱的藍光——特別是在月圓之夜阿褐體內獸血湧動的時候。
但像現在這樣散出刺眼的光來,卻還是第一次。
早在知道這墜子是龍岩礦裏最特色的一類打造而成,於阿褐和獸人來說有著怎樣的意義之後,阿紫就隱約明白這小小的金屬鎖鏈裏鑲嵌的是一顆與獸族血脈相連的感應石。
月圓之夜阿褐體內的滾燙的獸血也隻是剛好足以燃起胸前的這石塊而已,此時這刺眼的光芒該是怎樣強烈的一股勢力在靠近?
阿紫不敢往下想,看著阿褐,這才看到對方的目光中也滿是警覺。
迅速掃了一眼四周,找到一處有三兩塊巨石散亂堆砌而成的天然壁壘,阿褐拉著阿紫三兩下躍過去。
“躲在這裏,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出來。”
交代完這句話,不待阿紫開口反駁,唐寅褐已經一躍離開了巨石叢。
風聲四起,帶動樹葉發出陣陣沙沙聲,樹幹間穿來尖細的呼嘯聲,阿紫緊了緊身上的衣衫,並不覺得寒風刺骨,卻隻覺得四周散發出的弄弄的寒意讓她一根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她緊緊靠在巨石後麵,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地盯著阿褐的方向。
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帶動遠處一片樹梢此起彼伏地搖曳起來。
原本的捕風捉影此刻終究成了現實。
敵人來了。
以驚人的速度從四麵合圍過來。
停在一邊的兩匹馬嗅到了危險的靠近,抬起前蹄仰麵朝天嘶鳴起來,叫聲響破天際。
其中一匹更是掙脫了韁繩,發了瘋似的朝著前方的黑暗中狂奔而去。
頃刻間一陣嘶咬從黑暗中傳過來,伴隨著馬兒最後的淒慘哀鳴和骨頭斷裂皮肉被撕扯的可怕聲響,一陣陣敲打著阿紫的心。
她伸手想要撥開擋在眼前的一根枝丫,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顫抖得厲害,最終也沒能撥開那細小的障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