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斌丟掉了長槍,閉上眼睛,在數百柄強弓的射擊之下,連一麵盾牌都沒有的他們,任何的抵抗都是多餘的。伸出兩手,摟住身邊的兩名親衛,“弟兄們,一路有伴,別走丟了!”身邊的兩名親衛苦笑一下,也丟掉了手中的武器,伸手摟住一側的同伴,低聲道:“一路有伴,別走丟了!”頃刻之間,一圈親衛們互相摟住了肩膀,這一句話也從隊頭傳到了隊尾,回到了李善斌這裏。
“一路有伴,別走丟了!”數十個人一齊大聲喊了起來。
此情此景,讓心中滿是仇恨的王琦也不由動容,猶豫了一下,但一想起剛剛倒在自己身邊的戰友,心腸立刻又硬了起來。
“預備!”他大聲道。
身後突然想起了急驟的馬蹄聲,一個清脆但極具傳透力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住手,箭下留人!”
王琦霍然回頭,那飛馬而來的卻是鍾靜。
鍾靜飛奔到跟前,胯下戰馬不住地喘著粗氣,顯然也是累壞了,鍾靜厲聲道:“住手!都將箭放下來!”
騎兵們都看向王琦,他們從李鋒那裏得到的命令是完全聽從王琦的指揮,王琦一聽鍾靜此話,大怒,“鍾大人,為什麽?”
“這是定州十萬火急傳來的命令,你想抗命嗎?”
“那個龜孫子下的這個命令?鍾大人,你不知道,我們有多少弟兄死在這個人手下嗎?”王琦暴跳如雷。
鍾靜臉色一寒,厲聲道:“王琦,你要作反嗎?這是尚參軍簽署的命令,清風司長聯署!你敢罵小姐,不想活了你!”
王琦臉色大變,“司長她,她怎麽可能聯署這個混帳命令?這,這……”這了半天,終究不敢違抗清風的命令,怏怏地道:“收箭,收箭!”看到王琦這個態度,鍾靜不由分外佩服起尚海波來,如果他的這份命令沒有小姐的聯署,王琦是真敢違抗他的命令幹掉李善斌的,事後就算尚海波要收拾他,小姐必然也會保住自己這個鐵杆心腹的。而有了小姐的聯署,王琦再怎麽仇恨李善斌,也隻能服從命令,尚軍師此人,慮事果然麵麵俱到,想必他在寫這道命令的時候便想到了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
“到底是為什麽?”王琦走到鍾靜身邊,低聲問道,心裏總是有些不甘,煮熟的鴨子居然拍拍翅膀飛走了。
“小姐和尚軍師聯袂到了奇霞關,我也不清楚這是為什麽,隻知道尚軍師聽說你帶兵追來,便著急上火地征得小姐的同意,讓我飛馬趕來阻止,這一路狂奔可讓我累得夠嗆,你帶兵回去吧!有什麽問題去問小姐,相信小姐會給你一個滿意地答複的。”
王琦恨恨地瞅了一眼李善斌,大聲道:“我們走!”撥轉馬頭便行,五百騎兵排成整齊的隊形,縱馬離去。
鍾靜策馬走近李善斌,在地獄門口轉了一圈的李善斌此時猶在夢中,不明白為什麽對手就突然放過了自己,難道他們狂追自己幾個時辰,就是為了嚇唬自己一下,不知不覺之間,身上已是汗淋淋的。
“多謝這位小姐相救!”李善斌抱拳對著鍾靜一揖,而他身周的親兵們,卻沒有他這份養氣功夫,從生到死走了一圈,此時兩腿發軟,都已是坐倒在地,猶自以為身在夢中。
鍾靜冷冷地看著他,道:“不必謝我,如依我本意,便讓王琦一陣亂箭射死了你才解氣,隻不過這是定州的命令,我依令而行而已。”
李善斌熱臉貼了一個冷屁股,怔了半晌,才點點頭道:“都一樣,如此我欠定州一個活命之恩,如果我還能活下去的話,以後我一定會還這份人情,李善斌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鍾靜瞧了他半晌,冷笑道:“李將軍,你還是想想怎麽逃過吳則成大帥對你的追殺吧,想要報定州給予你的這一次活命機會的恩情,也要你活著才行。”言畢打馬而去,再也懶得瞧對方一眼。
“司長,司長!”一頭撞進奇霞關原李善斌的守備府,一眼瞧見清風,也不管尚海波也在場,王琦卟嗵一聲跪倒在清風的麵前,“我沒用,司長,我將二百個特勤隊員折損了大半,請司長處罰,可司長,為什麽要放過那李善斌賊子,我們一大半兄弟都死在他的手裏!”王琦伏地大哭。
一路急行而來的清風臉色有些蒼白,但眼中神色卻很興奮,拿下奇霞關,就等於替大帥打開了進軍中原的門戶,這對於定州的戰略去意義,與當初奪取上林裏幾可等同重要,是在在李鋒率隊出發之後數天,她與尚海波生怕李鋒在占領奇霞關之後不能穩定局勢,便急急地率著磐石營一個翼的隊伍,聯袂趕到。
看到王琦悲憤不已,清風嫣然一笑,站起來走到王琦麵前,親手將他扶起來,道:“王琦,起來,你做得很好,非但無罪,而且功夫大焉,此次奪取奇霞關,你與二百名特勤隊員,當居首功,對嗎,尚先生?”
尚海波撫著胡須,欣然點頭,仿佛這一刻,他與清風之間的隔-閡絲毫不存在一般,“清風司長說得不錯,當居首功。”
“可是為什麽要放過李賊,我已將他圍住,他已是翁中之鱉了。”王琦臉上仍然掛著淚水,和著汗水流將下來,合著灰塵,將他的臉變成了一張大花臉。
清風微微一笑,很耐心地對這位功臣道:“王琦,殺他很簡單,但留他一命,價值卻更大,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王琦梗著脖子道。
輕輕地搖搖頭,清風知道,自己手下這員心腹愛將搞行動是一把好手,但對於政治卻是一竅不通,“王琦,我們拿下奇霞關,是為了永久地占領他,但如何名正言順地占領他呢?要知道,奇霞關可是並州屬地,我們攻打大楚屬臣,實在是大大地不合規紀啊?”
王琦道:“可是李賊無故扣押我軍糧草,是他們先挑起事端的。”
“話是這樣說,但你也知道,李善斌是誰的人?”
“是寧王的人!”王琦咬牙切齒地道。
“是啊,李善斌是寧王的人,但奇霞關卻是並州吳則成的,我們如果殺了李善斌,吳則成大可以說這是李善斌受了寧王的蠱惑與定州為難,他實在是不知的,這樣死無對證,他如向我們討還奇霞關,並願意賠償我們的一切損失,我們怎麽辦?他甚至還可以動員皇宮裏的那位向定州下聖旨,我們怎麽辦?畢竟現在還不是與他徹底翻臉的時候,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麵子上卻還要和和氣氣的啊!所以,我們放了李善斌,無論吳則成抓不抓得到此人,我們大可以栽贓給吳則成。”
“如果吳則成抓住到了李善斌,並將他送給我們以此請罪呢?”王琦問道。
清風笑道:“我估摸著吳則成就抓不到他,鍾子期何許人也,一旦聽到奇霞關落入我們手中,必然想法設法將此人救走,然後李善斌出麵宣稱是受了吳則成的命令行事,事情敗露又想殺他滅口,嘿嘿,這個贓就結結實實地栽到了吳則成的身上,我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霸占著奇霞關,想必寧王也非常樂意我們占領導奇霞關,威脅蕭氏的。”
尚海波也笑嗬嗬地道:“寧王想通過糧食削弱我們,見此計無效,反而促使我們占領了奇霞關,一定會忙著來找我們結盟的,而蕭氏也知道我們實際上是了解李善斌是寧王,扣糧也出自於寧王授意,認為我們一定會仇視寧王,也必然會找我們結盟對付寧王,如果是這樣的話,他說不定還會默許我們霸著奇霞關,哈哈哈,左右逢源,對我定州大大有利。”
王琦被這一番話給攪胡塗了,摸著腦袋,道:“司長,尚參軍,你們這一說好像也很有道理,隻是我想不明白,不過有一點,我們與蕭家好象仇深得很,蕭氏豈肯與我們結盟,而且我們占著奇霞著,對他們可是實實在在的威脅啊!”
尚海波笑道:“沒有永遠的敵人,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眼下,蕭氏的頭號大敵不是我們,而是寧王,別說我們當年隻是驅逐了蕭遠山,便是殺了他蕭家的娘老子,在巨大的利益麵前,蕭家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還是會找們結盟的。”
王琦好像有些明白了,怔了半晌,忽地有些憤憤不平地道:“司長,軍師,你們說得是有道理,但聽起來怎麽好象寧王和蕭家都有些瞧不起我們,認為我們就隻能與他們結盟一般,難道我們比他們差嗎,我倒認為我們比他們強多了。”
清風與尚海波對視一眼,同時大笑起來,清風伸出手指,點了點王琦,道:“你啊,我看快趕上唐虎那個夯貨了,瞧不瞧得起我們有什麽要緊,瞧不起我們更好,總有讓他們哭得時候,好了好了,你下去收拾一下,堂堂一員大將,當堂哭鼻子,真正折我調查司的麵子。”
王琦抽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地向兩人施了禮,轉身離去。
“一員勇將!兼之有情有義,難得!”尚海波評價道。
數天之後,剛剛離開並州不久的鍾子期接到了秘密情報,沉默半晌之後,吩咐手下帶領著李善斌的妻兒仍然向寧州出發,而他則急急地返回並州,並急召許思宇趕到並州,他要找到李善斌並將他帶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