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嵐聽到這句稱呼,腦子裏浮現出一個畫麵,一個腰圍大於胸圍的肥婆,燙著包租婆的發型,嘴裏叼著一根牙簽,挽著菜籃子走到街市,路過的菜販熱情地喊道:“甄師奶,買棵蔥吧!”
腦袋頓時冒煙,遂拍案而起,咬牙切齒地道:“閉嘴,誰允許你這樣稱呼我?我警告你,你最好馬上立刻跟我道歉,你要知道,沒有我點頭,你還進不了這個家門!”
明朗略顯憂愁地看著她,不明白地問:“為什麽要你同意呢?我又沒有要嫁給你或者嫁給你老公,我要嫁的是甄陽,他同意就行了,我去民政局問過了,工作人員跟我說隻要我願意,新郎願意就可以了,至於你願意不願意,誰管?”
“你……”秦嵐氣得發瘋,正欲說話,張子菁輕輕地在桌底拉了一下她裙子,她一怔,隨即想起現在還求於她的,隻得壓住心頭的怒火,冷冷地問道:“不是讓你帶你父母過來嗎?你帶隻狗來算什麽?莫非它是你父母?”
明朗明媚一笑,“甄師奶還真說對了,它就是我的家人,金角大王,走,過去喊聲親家!”
甄陽嘴角抽搐了一下,卻不敢笑出聲來,還真小看了這小妮子,麵對母親的怒火,她竟然還能反抗得這麽迅速並且句句到位。
秦嵐一怔,隨即了悟,臉色越發陰沉了,“行,不敢當,你把狗認作父母,我卻沒說要一隻狗女做兒媳婦!”
張子菁怕事情越鬧越僵,一會秦嵐動了真火反對的話,事情可就不好辦了,遂打圓場道:“好了,大家言歸正傳吧!”
冷少君欣賞夠了兒媳婦急跳如雷的神情之後,才慢悠悠地問明朗,“對於婚禮,女家有何要求?禮金,喜餅,酒席等等,你開一個條件,我們大家合計合計!”
明朗聳聳肩,“這個我也不清楚,我第一次結婚,不知道行情,你們開個價,我還價!”
甄陽嘴角含笑,有些無奈地在桌底下拉了拉明朗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了。這丫頭,越說越離譜了,敢情他不是第一次結婚?還開價還價了,做生意呢?
“那你總有個預算吧?例如女方酒席要多少?禮金方麵要多少?你們女家要派多少喜餅?你不統計一下,我們辦不了事!”張守宇開口道。他今晚一直都沒說話,從明朗進門,他就一直看著明朗,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姑娘有些眼熟,他心底莫名地感到親近,可是,又記不起往昔在哪裏見過她。那日診所裏,她叫他去買雪糕,他的心是有一絲觸動的,隻是到底年紀大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已經塵封在心底,即便翻開,也全部封了塵土,模糊不清了。
他猜測,許是這個姑娘最後都答應救真真,說到底,不管她懷著什麽樣的目的,最終還是給了他外孫女一絲生存的希望,所以他倍感親切吧。
明朗抬眸看向張守宇,“女方沒有任何的親友來,所以酒席不需要,喜餅不需要,至於彩禮,你們看著給吧!”
“那陪嫁呢?”秦嵐尖酸刻薄地道,“要知道,廣市的規矩是彩禮多少,陪嫁就要雙倍!”
明朗聳聳肩,“無所謂,多了我拿不出來,一百幾十的盡量湊吧!”
“那換言之,你就隻值幾十塊?”秦嵐沒有放過打擊她的機會。
明朗側頭想了一下,“嫌貴?可以不娶的!”
甄陽出聲了,“好了,彩禮該多少就多少吧,至於陪嫁,隨便就可以了!”
“怎麽能夠隨便?我們甄家娶媳婦,商賈高官不知道多少來飲宴,到時候看陪嫁一樣沒有,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秦嵐冷冷地道,妝容精致的臉上寫滿不屑和輕蔑。
“這有什麽的?到時候你就跟人家說你兒媳婦陪嫁了骨髓不就好了嗎?”明朗恰如其分地提醒道。
秦嵐黑了臉,這豈能讓外人知道?這捐贈器官有明文規定,不得利益輸送,要讓人家知道他們用嫁娶的方式換取骨髓,就算最後沒有人追究,她秦嵐也會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張子菁也氣得要緊,但是這會兒也不能不順著她的話去說。今天早上去看真真,真真還一個勁地問什麽時候可以手術。
為了孩子,她隻得吞下這口氣了!
“嫁妝我們出吧!”張子菁沉聲道。
明朗迅速抬頭,語氣頗為尖酸,“你出?你憑什麽出?你以什麽身份出?”
張子菁本來是打算息事寧人的,卻沒想到她反而不識好人心,當下不悅地道:“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們不是非求著你不可的!”
“我沒有讓你求我,別在我麵前扮演一副偉大母親的麵孔,我惡心!”明朗聲音不大,卻充滿了仇恨和怨懟。
“你……”張子菁霍然起身,眼裏射出憤怒的火光,正欲翻臉,卻被張守宇拉住,張守宇沉聲道:“坐下,怎變得這麽沉不住氣?”
張子菁氣呼呼地坐下,麵容和旁邊的那位甄師奶一樣,都是鐵青的顏色。
甄陽有些不解地看著明朗,她似乎特別針對張子菁,是因為之前的一個耳光?是因為被冤枉偷東西?還是因為張子菁解雇了她?
隻是就算以上種種加起來,也不該有這麽深的怨恨。
莫非,她們從前認識的?他倏然想起她說曾經見過一個五歲的女孩落水,無法救她,莫非,她是張阿姨女兒的同村小孩?
他沒有想過蓁蓁沒死,因為據張阿姨說,當時水流很急,一個不懂水性的五歲小孩,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機會,而且,下遊就是珠江,屍體被衝進珠江浸泡腐爛之後,大有可能被魚兒蠶食了。
“好,嫁妝彩禮的,先不談,對了,你父母到時候也會出席吧?他們是做哪行的?”張守宇和氣地問道。
明朗側頭稚氣一笑,“他是收破爛的,他業務也頗為繁忙,估計到時候不會列席!”
秦嵐的臉越發的黑,收破爛?幾乎有種要立刻離席走人的衝動,她秦嵐的親家,竟然是收破爛的,傳出去,她的麵子還要不要了?
“我們可以給他一些錢,讓他轉行做其他生意!”秦嵐咬牙切齒地道。
明朗側頭看她,“給錢就給錢,為什麽要轉行?收破爛挺好賺的!”
“你是存心要跟我作對嗎?”秦嵐怒不可遏地拍桌而起。
明朗可憐兮兮地看著甄陽,“老公,你娘好凶!”
甄陽搖頭歎氣,“明朗,好好談,既然是結婚,這些事情都是要放在台麵上談的!”
明朗甜膩一笑,“好,我聽你的!”
“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問問她到時候會不會來!”甄陽有些寵溺地看著她,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眼光含滿了柔情。
明朗眨眨眼睛,“也好!”她取出自己的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然後放在耳邊,“喂,媽媽,你還在忙啊?我下月結婚了,你回來嗎?什麽?你跌斷了手?沒事吧?哦,那讓我爸爸照顧你吧,等你們回來再補辦一次婚禮好了。”
“我媽跌斷了手,他們不會來了!”明朗聳聳肩道。
電話的另一頭,一個滿頭金發的古惑仔背著大刀,嘴裏囂張地叼著一根牙簽,莫名其妙地道:“斷手?滾你媽的鴨蛋,老子這正要去劈人,咒我斷手?晦氣!”
“屁股,快走啊,等著你呢?”前麵幾名同樣裝扮的古惑仔回頭喊了一聲。
那金發古惑仔捂住肚子,“啊,我肚子絞痛的厲害,你們先去,我斷後!”還沒去就被詛咒了,分明出師不利啊,他才沒這麽傻呢!
凱越酒樓那邊,秦嵐諷刺地看著明朗,“你媽媽跌斷了手,你怎麽一點都不擔心?你不要去看看她嗎?”
明朗微微笑了笑,眸光淺淡地掃過秦子菁,“斷手又不是斷頭,再說,她就是死了,我也未必有空去,這不,籌辦著婚事忙著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愣住了!
這,是身為女兒該說的話嗎?莫說秦嵐和張子菁,這會兒就是冷少君和張守宇也對她有了看法。
這話,明朗說的時候極為順口,隻是說出口之後,心中驀然一痛,她無力地發現,原來無論她對自己多冷情都好,自己心裏,始終丟不開這份母女情分!
忽然,她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她說各種惡毒的語言,企圖去傷害張子菁,可,最後張子菁毫發無損,自己卻被傷得支離破碎!
沒有人發現她臉上忽然的蕭索,除了甄陽。
她站起來,道:“好,既然都商量好了,就這麽決定吧,我走了!”說罷,牽著金角大王轉身就走。
眾人又是一愣,這什麽商量好了?哪一件商量好了?張守宇正欲出言挽留,甄陽給了他一個眼色,然後追了出去。
秦嵐氣得快發瘋了,“這到底是什麽女人?我真是一分鍾都不願意對著她!”
見張子菁麵容似有尷尬之色,她和緩了口氣,安慰道:“隻是,甄陽應該能夠降得住她的!”
張子菁歎了口氣,“婚禮一辦,就立刻讓她去醫院,真是一分鍾都不願意耽擱,等做了手術之後,想想怎麽離婚好了!”
“到時候自有法子叫她走!”秦嵐惡毒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