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陽抱著她,一直抱著,他猜測她在做夢,因為她的眼角不斷滲出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直沒有停過。
他從不知,一個人能夠有這麽多的眼淚。而他之前也沒有想過,他竟會為了這麽一個倔強冷情的女人而心痛。最重要的是,他們之前一直毫不相幹!
“明朗,你到底背負了什麽?”他輕輕地歎氣,再一次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再俯首去看明朗的時候,她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睜大了眼睛,正怔怔地看著他。
“你做夢了!”他輕聲道。
他雙手依舊擁抱著她,兩顆腦袋挨得很近,他說話的時候,氣息都吐在她的臉上,氣氛有些曖昧。
明朗有些迷惘,“是的,我做夢了!”
“夢見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他的手輕輕地移開,為她撥弄伏在臉上有些濡濕的頭發,她透過紅腫的雙眼,隻見眼前的男子眉目分明,堅毅中透著一絲柔和,對比起夢中的種種,竟有種仿若隔世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用一種平靜的口吻道:“我夢見,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在一個下雨的漆黑的夜晚,一步步,走向湍急的河流,她急切找到她的爸爸,因為,她親眼看見她的爸爸被河水卷走……”嘴唇,無可抑製地顫抖,身子也輕顫起來,那年,那夜,所有的情景都穿越時空而來,逼在眼前,叫她無從躲藏!
甄陽觸動,伸手覆蓋住她掉淚的眼睛,輕聲道:“都過去了,不要想!”那女孩,大概就是她自己吧?五歲的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明朗卻格開他的手,“不要誤會,那女孩不是我,我隻是親眼所見!”
“哦?”他似乎不信!
明朗深呼吸一口,坐起身來,用手攏了一下頭發,然後拿起床頭的夾子把散落的頭發隨意一夾,“我親眼所見,但是我救不了那女孩,她死了!”聲音透著無盡的蒼涼,她知道,有一個女孩,叫蓁蓁,五歲的時候被淹死了!
他微怔,“你一直為這事耿耿於懷?”
“親眼看到一條生命終結,任誰也不會當尋常事!”明朗落地穿鞋,打開洗手間的門把金角大王牽出來,“走,去吃飯!”
甄陽伸手拖她,正色地道:“明朗,跟我走,離開這裏!”
明朗搖搖頭,“不了,我要在這裏等人!”
“等誰?”甄陽問道。
明朗倚在牆上,神情有些落寞,她等的人還會出現嗎?他還在人世嗎?不知道,或許,她真該找人正式地找他,總比在這裏枯等要好,而最重要的是,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等了!
“你認識私家偵探嗎?”她忽然抬頭問他。
他看著她,神情漸漸冷峻起來,“你要用私家偵探找人?”這人,是她所愛的人還是?
“是的,介紹我認識!”明朗牽著金角大王,轉身出了門。
甄陽的母親秦嵐對於甄陽要娶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顯得十分的無奈,同時也十分憎恨明朗,她覺得,明朗的行為屬於趁火打劫,以她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隻是她跟張子菁是好友,又是自小看著真真長大,總不能眼睜睜看著真真死。
這門親事,雖然不如意,但是也隻得認了。
隔天,她要求甄陽帶明朗和她的家人出來商議婚禮事宜。
地點定在了凱越酒店,晚上六點。
甄陽本來說要去接明朗的,但是明朗堅持說不用,她自己來,所以甄陽和秦嵐從家裏出發,再去軍區大院接冷少君。
張守宇和張子菁也來了,這兩大大家子死氣沉沉,哪裏有半點說喜事的樣子?
“秦嵐,這一次,真的難為了甄陽!”張子菁拉著秦嵐的手哽咽地道。
“你我多年好友,還說這麽見外的話做什麽?真真是我看著長大的,也幸虧這些年有她在你身邊,否則你都不知道如何熬得過來,她得病,我心裏不知道多難過,現在好不容易有配對合適了骨髓,不管如何,我們都該高興才是啊!”秦嵐安慰著張子菁。
說完,她看看手表,已經將近六點半了,還不見明朗。
她最討厭不守時的人,這還沒過門呢,就開始擺高姿態了,她拉下來臉對甄陽道:“你給她打電話,問她到哪裏了!”
甄陽一直沉默不語,聽到秦嵐的話,他才想起他又忘記問她的手機號碼了。他起身,“我出去看看!”
“去吧!”秦嵐黑著一張臉。
剛拉開包間的門,就看到明朗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條發白的牛仔褲,上身一件有些食物汁液的衛衣,頭發淩亂地挽起,有幾縷在耳邊飄著,顯得隨意而邋遢。而她身後還有兩個一臉黑線的保安。
“小姐,我們中餐部真的不允許帶寵物進來!”
她身後,赫然牽著一條黑白相間的雪橇犬。
她就這樣無視保安大模大樣地走了進來,坐在冷少君身邊,保安還想進來勸說,甄陽道:“得了,給我個麵子!”
保安見甄陽發話,也就不說什麽了,訕笑賠了幾句就轉身走了。
秦嵐的臉越發的沉了,銳利的眸光落在明朗的臉上,不悅地道:“嘴巴啞了嗎?進門也不懂得叫人?我們甄家的媳婦不是這麽好當的,連最基本的教養都沒有,真不知道你父母怎麽教你的!”
她把明朗當成那種一心要嫁入豪門的女人,這種女人雖然勢利,但是對著夫家的長輩,是逆來順受,半句委屈不敢說的。
所以,她料定了明朗會低著頭聽她的教訓,然後站起來賠罪。
隻是,明朗卻讓她失望了,隻見她露齒一笑,看著打扮得端莊高雅的秦嵐道:“甄師奶說得是,不知道甄師奶當日嫁給我公公,又是如何的高雅大方,賢惠莊重呢?且說來供我學習一下!”
冷少君眸光一閃,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個未來孫媳婦。
她恨啊,這些年,秦嵐自持娘家財雄勢大,一直看不起她這個軍人出身的婆婆,覺得她是粗人,難登大雅,偏生自己吵架不是人家的對手,玩心計玩陰謀玩不過她,隻懂得直來直去,這些年在婆媳關係上,她吃了不少暗虧。
而明朗一句甄師奶,就把她的偽裝的優雅擊得粉碎,秦嵐自小出國留學,回國之後嫁給甄明輝,外人一直尊稱她為甄夫人,哪裏聽過此等粗俗的稱呼?真是拉低了她的身份降低了她的格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