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壩西頭,一個老頭子急匆匆的往家趕,仿佛後麵有鬼在追。
終於跑回了家,三間青磚大瓦房,旁邊修了一間偏屋,偏屋頂上的煙囪冒著煙,院壩用板石鋪成的,老頭子氣喘籲籲進了灶屋,圍著一條藍布圍裙的老太婆迎了上來。
“他爸,咋回事你這急急匆匆的?一把年紀了你也不注意著點,兒子們都在外麵打工,你要摔了,我可咋個辦?”
沒有搭理嘮嘮叨叨的老妻,張有成徑直坐在了灶前的小凳子上,剛才一陣疾奔,本就已經大汗淋漓,在火的炙烤下,汗如雨嘀般滾落,他卻毫無察覺。
整個人木木呆呆的,就跟撞了鬼似的,目光呆滯。
“他爸你咋了?說話呀!你可別嚇我。”
不會是在外麵撞客了吧?王菊英急得不行。
咋咋呼呼的嚷叫聲,讓張有成有些許回神,抬頭,眼中有驚懼有惶恐。
那雙眼睛太像了,就像小紅盯著他一樣,他是費了很大力氣?才忍住了沒有奪路而逃。
回想剛才的對話,是否露出了破綻?
那女娃子跟他打聽明輝的情況,他當時裝得很不耐煩,“不曉得,不曉得,你這個女娃子,不要攔著老頭子,老頭子要回家吃飯。”
他的表現應該,沒破綻。
王菊英:“他爸你別嚇我呀!”
正視老妻焦急的雙眼,張有成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苦笑。
“娃兒媽,我今天遇到一個女娃子,眼睛長得很像小紅,而且她是來找明輝的。”
“啥?”
“娃兒媽你記不得了,張小紅呀!大哥家的張小紅。”
王菊英大鬆了一口氣,她當是什麽事情呢?見到了跟張小紅那短命鬼長得像的女娃子,就把他家老頭子嚇到了。
沒好氣的道:“你有啥子好怕的?張小紅是發瘋跑出去了,也隻是傳說她死了,就算她死了,來報仇,也不該找咱們,你怕她幹啥子?”
有什麽好害怕的?害她的人又不是他們,要怪也該怪那個該死的年代,怪那個做妖的老淫婆,和張有萬那個畜生。
他們這一家子啊!那醜事兒,可以編一部家庭倫理劇了。
當年鬧大饑荒,家裏沒吃的,家裏的糧食當然是緊著家裏的勞動力吃,婦女們一天隻吃一頓飯,而且還是能照見人影的稀飯,把命吊著就行了。
想想當年的苦日子,真的是難熬啊!她都以為自己要餓死了,還是命大的撐了過來。
再苦再難,她隻要跟兒子女兒在一起,什麽樣的苦她都能熬過來,過慣了好日子的老淫婆哪受得了這種苦,背著公爹幹了一件喪盡天良的事情。
那老淫婆居然想出了易子而食這個辦法,大嫂生了一對雙生女,她偷偷抱走了小的那個,想和鄰村的人換娃子。
當然這事情被人發現了,村裏的族老們把那個小女娃子又給抱了回來,人吃人,就算是在舊社會,他們張家也不會這麽幹,老淫婆被公爹狠狠的打了一頓,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了。
但偏偏張小紅長得一點都不像其雙生姐姐,張小梅長相普通,相貌上跟張有萬那畜生兩口子差不多,張小紅一點都不像父母,長得極其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大而有神,仿佛會說話。
從小到大,張小紅吃的最少幹得最多,大家都知道是什麽原因,張有萬那畜生不相信張小紅是他的女兒,這種事情也不好勸說,女兒養這麽多年,再怎麽狠毒應該也有一絲感情,最多在吃食苛扣她一點而已,大家也沒在意。
悲劇還是發生了,張有萬那畜生,罔顧人倫,做出了那種醜事,王菊英想想都覺得惡心反胃,豬狗不如的畜生。
張有成囁嚅道:“咱們怎麽可能沒有錯,如果第一次發生那種事情的時候去報了案呢?小紅也許不會發瘋。”
王菊英手腳麻利,把燒好的菜鏟進大碗裏,那眼神不屑又諷刺。
“報警,怎麽報警?報了警等於把這醜事宣之於眾,族裏也不會同意的,這事兒鬧出去了,張家壩上百戶人家都沒臉。”
“張家有這麽個禽獸不如的人,張家其他男人的名聲能好的了,張家姑娘能幹淨的了,大姑娘男娃子怎麽嫁娶。”
“她能怪誰,隻能怪她自己命不好,雙生子長得不一樣就算了,她還長得一點都不像咱們張家人,瞧她那妖裏妖氣的樣子,那不是勾著男人犯錯嗎?”
張有成虎目圓瞪,“你個當嬸娘的說啥子話?有你這麽說話的嗎?小紅那娃兒夠招孽的了。”
王菊英解開圍裙,胡亂的扔在灶頭上。
“我說啥話了,難道我說錯了,長著一張妖精的臉,卻不知道保護自身收斂好自己,發生了那種事情,就知道哭,硬氣不起來能怪誰?她媽都不幫她,她親爹都這麽對她,我這個外人能做什麽?”
她就覺得那張小紅就是個沒用的東西,遇到啥事情就知道哭,想找別人來救,自己卻不知道自救。
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有那恒心,有那毅力,豁出去那條命不要,直接毒死那個老東西,要不然幾顆安眠藥把那老東西藥暈了。
嗬嗬!切了那二兩肉,一了百了。
女人在世,誰不是喝盡苦水活下來的,攤上那樣的父母自己不剛強起來,等待的隻有死路一條。
“你也別嚇自己了,我猜測來的那個女娃子,應該是李家的那個丫頭,不是張小紅陰魂不散。”
張有成抹了抹頭上的汗。
“不知道明光,明輝他們帶著大哥搬到哪裏去了,也不知會一聲,突然就消失了,要不是看家裏收拾的規規整整的,我都懷疑他們被害了。”
王菊英嗤笑,“誰會害幾個農二娃,劫財,比咱家還窮能有幾個錢?報私仇,最想弄死那老東西的,怕隻有李大貴了。”
“人家有錢有勢犯的著嗎?要搞死他,早幾年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人家現在有妻有兒家財萬貫,犯得著為這麽個畜生,吃牢飯嗎?”
張有成想也是這麽回事,李大貴這娃子老實厚道,當年都沒有怎麽他大哥,這麽多年過去了,應該也放下了。
“不知道搬哪裏去了?也不給捎個信來。”
王菊英翻了個白眼,心想最好死在外麵,別再回來惡心張家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