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開門,慢慢在走廊裏踱步。這房屋是典型的和式設計。走廊狹窄,鋪著一格一格的木地板。他邊走邊打量,有時在木柱上摸一摸。看到現在,他已經可以斷定,當時這裏曾經發生過相當激烈的格鬥。至少有兩個人,或者三個,揮舞著彎刀互相砍殺。有個人一刀砍在木柱上,然後立刻送了命。刺殺他的人用力如此之猛。以至於刀尖穿過身體之後,還在牆上留下了尖銳的刺痕。
唯一讓他不解的是,從刀痕來看,使用者的身材應該不低才對。然而這小山村的人普遍都是矮個。目前為止見過的人裏,最高的大概剛到徐長青耳垂附近——就是小夏。那些三寸丁穀樹皮一樣的村民,想在木柱上留下那個高度的刀痕,恐怕得跳起來才能夠著。那麽問題就來了,為什麽要跳起來砍呢?關於這點,他實在想不通。
離開走廊,走下扶梯,他順著來時的路線往旅店大廳走。指頭搭在樓梯扶手上的瞬間,他忽然明白那些空氣清新劑是幹什麽用的了。一定是為了掩蓋血腥。同樣道理,有人打磨過地板和樓梯扶手,企圖抹去血跡或者別的什麽痕跡。
旅店大廳裏沒有一個人,還真是生意冷清。曲尺形櫃台後,禿頭中年人影不見。這家夥去哪兒了?
“啊——”
地板下傳來暗啞的呼救聲,很微弱。要不是徐長青感知能力超群,一定會被忽略掉。那聲音十分脆弱,帶著幾分熟悉。在這舉目無親的小山村,顯然隻可能是一個人——小夏。
循著聲音的方向,徐長青在大廳裏轉了一圈。果然,這旅店是有地下室的。他掀開一塊木板,發現了一條通向下麵的台階。和遊戲裏的恐怖地下室有點像,台階石縫裏長滿青苔。牆上插著一個熏得發黑的鐵盤子,掛著一盞小油燈。一路往下,這樣的油燈每隔十步左右就有一盞。指頭大的燈焰搖搖晃晃,映得牆上的人影分外詭異。
走下台階,四麵都是石牆。濃厚的蒸汽繚繞著,呼吸之間,濕熱異常。
轉過牆角,麵前是一個熱氣騰騰的池子。牆上有個古老的石雕獸首,熱水汩汩地不停往外流。
呼救聲越來越清晰了,從旁邊以木板分隔的三溫暖小間中傳來。現在聽得很清楚,不會錯,就是小夏的聲音。除了呼救,還有扭打的聲音,以及一個男人沉重粗濁的呼吸。裏麵到底出了什麽事?
徐長青走到小間門口,一把推開木板門。果然,正在跟小夏扭打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守櫃台的禿頂中年。記得小夏提過他叫吉藏,那應該就是他的名字。此時此刻,這吉藏頭上纏著一條白布,腰裏穿了條犢鼻褌,光著兩條毛腿。光是他這身打扮就夠猥瑣了,偏偏那家夥臉上的表情……
他那大睜的牛眼珠,好像下一刻就會從眼窩裏蹦出來似的。滿臉油汗從額頭流向鼻側,整張臉都閃閃發光。他的鼻子和嘴唇都相當扭曲,中風了一樣不停地顫抖。也許是認為沒有別人會來吧,這禿頂中年完全摘掉了守櫃台時的假麵具,潛藏在心底的所有惡念和**,都在他那張醜臉上表露無遺。那表情,即使落在多攢了八年人生經驗的徐長青眼裏,也不覺毛骨悚然,給人一種陰狠惡辣、凶暴狂躁的感覺。
“你、你怎麽可能聽見?”吉藏瞪著徐長青,驚怒交集,“我明明蓋上了地板——”
沒等禿頂中年說完,徐長青一舉手,他頓時捂住喉嚨不停地嗆咳。法師之手雖然隻有兩公斤多的力道,模仿黑勳爵來個原力扼喉也足夠了。趁對方失去抵抗力,徐長青上前一步,左手在吉藏肩上一按,右手握拳,就要打下。“哢哢”捏得指節一陣輕響。他現在拳力接近300公斤,全力一拳下去,能把這禿子的臉打塌!
那一刻,躺在地上的小夏幾乎要屏住呼吸。她盯著徐長青的拳頭,神情既興奮又期待。
然而徐長青沒有打塌禿頂中年的臉。他一拳落下,吉藏痛得嗷嗷叫喚。雖然鼻血四濺,倒還不至於沒命。這家夥似乎也知道做了虧心事,一點不敢還手。徐長青叉住他脖子,扭了半圈,再屁股上一腳:“滾。”吉藏跌出門外,滾到池子裏,又被剛冒出的熱水燙了一下,慘叫著爬上池沿逃走了。
“你沒事吧?”徐長青問倒在三溫暖木地板上的小夏。
小夏拉了一下滑落到肩膀的和服,迅速站起來。“還好,沒事,”她低聲說著,忽然抽泣起來,悲聲求懇,“先生,救救我!他們殺了我媽媽,嚇瘋了我姐姐,現在又要害我!”
“走,出去說。”
徐長青牽起小夏的手,溫和地安慰她:“不用怕,你慢慢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樓的曲尺櫃台前,禿頂中年已經無影無蹤,不知道逃去了哪裏。徐長青也不在意。一路走來,他評估過這些村民的戰力,統統屬於五點不到的渣渣。如果吉藏想糾結起村民來找麻煩,倒是瞌睡送枕頭,正合他意。
回204房間的路上,小夏訴說了一個漫長而悲慘的故事。
這裏叫治田村,所有村民都是九幡大明神的信奉者。在山的高處,有九幡大明神的神社,由一個老頭主持。這神社據說是為了鎮壓那些化為亡靈的礦工而建立起來的。起初默默無聞,除去本村人士,信者也不多。但最近卻零零散散有些人前來謁拜,還有成為信徒的。其中甚至有一些老外。
這家旅店的真正主人,不是吉藏那禿頂中年,而是小春和小夏的媽媽、美裏。向來有美人之稱的美裏,在這個窮挫矮醜遍地走的山村,真是突兀得不能再突兀的存在。美裏的爸爸在世時,村人不敢動歪腦筋。幾年前,美裏的爸爸忽然失蹤,後來被發現淹死在風蓮湖裏。
“風蓮湖?”徐長青問小夏,“不是朱鞠內湖?”
“朱鞠內湖?那是哪裏?”小夏疑惑地問,“村子旁邊的湖就叫風蓮湖,沒聽說有別的名字啊。”
果然那自稱天草時真的冒牌牧師是在忽悠。搞不好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朱鞠內湖。要是傻傻地去搜尋,就找到地老天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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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說,最近在某個不可能的地方當上了賢者,每天評書寫書評,覺得很有意思。有興趣的童鞋,可以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