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一些管道，夏澄在信田所在的公寓附近租了套房。三個人住進去，輪流監視對麵的動靜。
幾天下來，發現了一些規律。
信田出門的次數，其實相對來說還多一些。黑客胖子幾乎足不出戶，即便要出門，也是信田當司機。實際上，這貨隻在晚上出門。黑色的雷克薩斯跟黑無常一樣。每次晚上一出去，第二天報紙上準能看見“霧巷殺人”的新聞。
九天，雷克薩斯出門三次，幌劄死了三個路人。霧妖每三天做一票，很有規律。
幌劄實在不小，霧妖選擇受害者又沒什麽標準。警察被整得焦頭爛額，幾乎調動了所有巡邏車，一入夜就大街小巷到處轉悠。然而並沒有什麽用，該死人還是一樣死。
算算又到了霧妖出門的日子。今天夜裏，三個人都續著咖啡，輪流守在窗前監視。
“出來了出來了，”望遠鏡前的上杉激動地衝夏澄和徐長青招手，“快看！”
夏澄和徐長青本來正在聯機打怪物獵人，聞言丟了手柄，趕到窗前：“出來了？”
街對麵、高級公寓的地下車庫門口、黑色雷克薩斯的車頭冒出來了。信田熟練地掌著方向盤，胖子黑客歪在助手席，專心地玩手機。
“走！”
夏澄抓起茶幾上的車鑰匙，招呼徐長青出門。
上杉也鬥誌滿滿地坐到自己的電腦前。“放心吧，”他將右手舉到眉前，做出敬禮的手勢，“我會一路監視雷克薩斯的方向。整個幌劄的道路交通攝像頭都在控製之下，請放心。”
雷克薩斯開得並不快，沿著北一條宮澤大街向東，經過雁來大街的瑞穗神社，折向東南，經過幾條大街小巷，來到了望月寒川旁的小路上。這條路比較荒僻，左邊是河，右邊隻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獨棟小樓。現在是深夜，路上沒幾個人，小樓也多半都熄了燈。
“今天可能就是在這裏了。”徐長青望著前方的雷克薩斯說。
夏澄忽然刹車，迅速後倒，躲進街角的陰影裏。“下車，”她低聲說，“雷克薩斯停了，胖子正準備下車……看，一條腿都伸出來了。”
兩人下了車，躲在河畔小公園的樹影裏，悄悄向那頭張望。
上杉及時發來了圖像。看拍攝角度，竟然是附近某住戶設在門口的安保用攝像頭。天知道他是怎麽拿到了權限。
圖像並不太清楚，依稀可以看見胖子黑客下車，帶著一本厚重的書。那書的封麵呈墨綠色，帶著金屬光澤。“那就是邪靈圖鑒，”徐長青低聲對夏澄說，“召喚邪靈之前，他多半會先施展隱霧術。”
“隱霧術？”
“霧巷殺人，當然要先放霧了。”
“這個應該是他自己的超能力吧，”夏澄自己腦補了，“沒想到世界上真有超能力者。”
然而胖子黑客根本沒放霧。他伸手在嘴裏沾了一下，翻開某頁，嘴裏念念有詞。隻見騰的一下，平地刮起一陣旋風。胖子身側綠光大盛，突兀出現一個陰森森的人影。它頂著深深的兜帽，完全看不見臉。兩條手臂枯瘦如柴，左手拎著一盞綠幽幽的提燈，右手握一柄長劍，劍鋒閃爍著陰冷光澤。最奇怪的是――這人沒有腿！它純粹是漂浮在空中，完全違反了科學道理。
徐長青差點一頭栽到地上：“他就這麽召喚了邪靈？大搖大擺的？做事這樣不謹慎，居然一直沒被人拍到？”
有句話他沒說出來：和前世那個霧妖比，這無腦的風格完全不搭啊！難道重生之後，霧妖的人也不一樣了？
雷克薩斯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信田的臉。她衝胖子黑客吼了句什麽。胖黑客一拍腦袋，手心向天半舉。很快，濃厚的霧氣四散而起，白茫茫掩蓋了一切。
通過讀唇，徐長青明白信田對胖子說的那個字是“霧！”堂堂霧妖，居然要靠小姑娘提醒才知道該怎麽做嗎？前世那個霧妖，精於策劃、算無遺策，做事滴水不漏。這胖子卻大大咧咧，抬腳忘事，畫風未免差得太遠。這人真是霧妖？他隱隱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望月寒川附近的長堤上，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年輕戀人肩靠肩坐著，忘情地說著悄悄話。陷在二人世界中，兩人對外界幾乎絕緣，霧氣已經悄悄籠罩了四周，而他們依然毫無察覺。
“攝像頭拍不到了，”上杉發來消息，“霧太大，河岸附近也沒有角度合適的攝像頭。”
“走，過去看看，”徐長青叮囑夏澄，“跟著我，腳步一定要輕。”
麵對越來越迷蒙的河水，年輕戀人仍在低聲細語。此時冰冷的劍鋒自霧中出現，輕輕在左側男生肩頭一點。
“不買花，”男生略帶惱怒地轉過頭，“不是早就說過不買了，怎麽又――”
這話沒能說完。劍鋒直進，毫不猶豫刺穿他喉嚨。男生喉頭咯咯響，無論他想說什麽，聲音已經卡在氣管裏，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淹沒。
提著詭異綠燈的女妖現身，漂浮在半空，麵容被深深的兜帽隱藏。目睹男伴被它一劍殺死，女生臉都嚇白了，戰戰兢兢地深吸了一口氣――
可惜，沒等她尖叫出來，女妖又是一劍。
陰冷的劍鋒刺穿那女生脖子。她像隻串在竹簽上的青蛙，絕望地掙紮著，越來越無力。
胖子黑客慢慢走上河堤，神情愉快。他將那本書翻到扉頁，右手按在上麵。忽然，有無數淡白光點從剛才被殺的兩人眼耳口鼻中飄出，紛紛投入書中。兩人的身體迅速幹癟，最後軟嗒嗒地貼在長椅上，完全失了形狀。這過程持續了兩到三分鍾。在此期間，女妖一直靜靜地提劍守在一旁。
吸收結束，女妖手中提燈的綠炎陡然一漲。先是極度明亮，再漸漸黯淡。趨於穩定之後，可以看出比剛才還是亮了一些。
“今天不錯嘛，竟然是雙倍收獲。”
信田真理子不知何時下了車。她搭著胖子黑客的肩膀，嘴角淡淡微笑，看貨物一樣瞧著長椅上的兩張人皮。
女妖突然爆發出一聲低啞的嘶叫，手中陰冷長劍對準信田的脖子疾刺！這一刺如雷鳴電閃，轉眼劍尖已到麵前。眼看信田要被紮個對穿，女妖的劍卻凝在半空。綠炎翻湧，女妖顯然已經盡了全力。然而那最後一寸的距離，它卻怎麽也無法突破。
“又想殺她？”胖子黑客惱怒地對女妖說，“我不是說過了，不許你對信田動手？”
也許是胖子黑客手上那本書的緣故，女妖完全無法違抗他的意誌。不必說出來，隻要眼神一瞥，甚至腦袋裏一個念頭，女妖就不得不中斷攻擊。
“黑木院長，”信田真理子笑吟吟地瞧著女妖，滿眼不屑，“像你這麽虔誠的人，被轉化成女妖，一定很痛苦吧？痛苦女妖的力量來源就是這兩個字，看來你真是最合適的人選。”
女妖瞪著信田，兜帽下露出綠炎燃燒的雙眼：“我發誓，一定會親手殺了你！”它的聲音既低沉又嘶啞，仿佛承載著無邊的痛苦，“你不該逼我殺掉那些孩子――”
啪，胖子黑客把書一合。女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已經憑空消失。“這痛苦女妖，果然好用。”他伸出肥厚的手掌，豎起大拇指比了個讚。
“好用吧，”信田嬌笑，戳戳胖子黑客的額頭，“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黑色雷克薩斯開走了，濃霧也漸漸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