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對哈桑的確有用，不亞於一針強心劑。前一秒他還堅持守勢，弓著腰縮在一角，躲在他那滿是青紫的雙臂後麵。龍澤天道這話一出，他立刻不要命地轉為猛攻。這毫不講理的反擊大出徐長青意外，一時竟然措手不及。哈桑用胸口撞開攻來的拳頭，奮力揮出重拳。拳鋒如錘，隻差幾毫米就打中徐長青的臉。徐長青踉蹌後退，不得不扶住拳台邊的繩索。哈桑張開雙臂，猛撲上去。他最後的擒抱用盡力氣，足以勒斷一頭野牛的肋骨。可惜動作太慢，要想成功，除非徐長青突然忘了怎麽躲閃。
然而徐長青不躲也不閃。麵對坦克一樣撞過來的哈桑，他深深吸氣，張口作勢，一聲怒嘯！
哈桑的腳步像犀牛一樣沉重，但台上台下所有人忽然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不，不是聽不見，而是被另一個聲音掩蓋――仿佛耳邊打了個霹靂，眾人連捂住耳朵都來不及，被震得呆若木雞。一時拳台左近再無任何聲響，隻有餘音嗡嗡，繞梁不絕。這一聲大喝，震得哈桑腳下虛浮。他離徐長青最近。那些站在拳台之外的人都被震得七暈八素，更何況他。
趁哈桑攻勢停頓，徐長青已經貼上身來，閃電般一拳打臉！哈桑悶哼一聲，踉蹌後退。血從他捂臉的指縫裏揮灑而出，順著小臂往下淌。徐長青不依不饒，瞄準肋下又是一拳。這黑人不愧練過武術，眼睛幾乎看不見，憑直覺居然擋住了。他順勢拽住徐長青，試圖憑借體重優勢進入地麵戰。洪拳之外，這黑人顯然練過巴西柔術。此類地板流功夫全靠貼身關節技，瞎子也能打人。兩人一旦躺地上糾纏起來，勝負還真不好說。
被拽住了衣領，徐長青已經雙腳離地。然而這時，他幾乎是貼著哈桑的耳朵，又是一聲大喝！
除非天生聾子，否則沒人能扛得住這霹靂一般的巨大聲浪。哈桑腳下跌跌撞撞，拽住徐長青的手變得無力。兩行血溢出耳孔，順著他臉頰流下來。本來就滿臉是血了，這下看起來更加淒慘。
徐長青的手刀這時正好砍在黑人巨漢的喉嚨上。
“喀喇”一聲，哈桑捂著咽喉，緩慢而痛苦地坐倒。他努力撐著地麵，試圖再次站起，然而雙手無力，終於沉重地倒下，臉貼著拳台暈了過去。
一時間，拳台附近鴉雀無聲。每個人的呼吸似乎都能聽得清楚。所有人都被剛才那兩聲大喝震住了，陷入思維停滯。
夏澄望著徐長青，就像見了鬼：“這是中華武術！我在電影裏曾經看到過的……獅吼功？”
徐長青抱拳：“雕蟲小技，見笑見笑。”
其實是幻音術，不過效果差不多，他暗想，反正也沒人見過正牌獅子吼是什麽樣的功夫。
“喂，你輸了，”夏澄斜睨龍澤天道，“願賭服輸。”。
“哼，你不會一直贏的。”龍澤天道低聲說，聲音如井裏的屍體一樣冰冷而沉悶。他轉身離開。
拿到了錢，夏澄笑顏如花。她利落地數出四疊，丟給徐長青，“來，說好的四六。”
“多謝，”徐長青接過錢，又還給夏澄兩疊，“委托你找人的費用。”
夏澄一怔，麵色僵硬地收下：“也對……你現在有錢了，完全可以推掉拳賽。畢竟也沒立過字據，我們之間隻是一個口頭承諾。”說這話時，她臉上失落的表情表露無遺。
然而她猜得不對。
認真看了夏澄一眼，徐長青搖搖頭：“我答應過的事情，從不反悔。”
回到辦公室，夏澄站在窗口，目送徐長青騎著摩托離開，消失在茫茫人海。“科斯佳大叔，”她言語間似乎很缺乏自信，“你說……他為什麽要堅守承諾？既然他有錢了，完全不必去打生打死，為什麽還要上場？”
之前康斯坦丁一直沉默，被夏澄問到了，這才開口：“如果他反悔，你會怎麽想？會不會報複？”
夏澄的表情意外糾結：“報複？當然不，其實錯主要在我。看準他沒錢，開個大價要他幫我們打拳，這算是要挾吧。”
康斯坦丁又問：“那你期望他上場嗎？”
夏澄點頭：“他實力這麽強，我當然期望他上場了。你也知道，說是五局三勝製，其實我們手裏能出場的隻有三個拳手。如果沒有他，我簡直不敢想象剩下那兩人要怎麽打完這場拳賽。但……但我已經沒有說服他的籌碼。就算他推掉比賽，我也沒二話可說。我做好了被他敲詐的準備，然而他竟然沒開條件，白白就答應我繼續上場，這……這實在無法理解。”
康斯坦丁搖搖頭：“卡倫，你最大的問題就是，總認為世間人情無非一場交易。我活了這麽久，就算隻剩一顆眼珠，看人反而更清楚。這世界上說話當放屁的人滿街都是，但其中絕對沒有白井健次郎。他骨子裏非常驕傲，是一個重視承諾勝過金子的人。拳台邊上那些話，你其實不該說，顯得對他很沒信任。”
“信任？”夏澄忽然反駁，語氣激烈，“我認識他還不到四十八小時，你覺得我該怎麽對他，才算得上信任？”
“卡倫，我知道，你因為母親的事，很不相信男人――”
“住嘴！”
夏澄暴躁而粗魯地打斷了康斯坦丁的話，扭頭就走。
撇開夏澄的糾結不提，回到租住的短期公寓，打開筆記本電腦，徐長青突然一怔。
桌麵不對。微軟的藍天白雲消失不見，濃重的灰霧取而代之。猙獰的白麵妖臉在霧中忽隱忽現，笑容陰森，滿滿都是惡意。
點了下右鍵，然而鼠標已經被鎖定。白色小箭頭淡去，變成一支森黑羽毛筆。血紅的墨水一滴滴沿著筆尖滴下，在工具欄上肆意流淌。圖標一個接一個被血墨水吃掉，連左下角的windows開始按鈕都沒能幸免。
他嚐試鍵盤操作，但一樣不靈。什麽組合鍵都沒用，隻有古怪的哢嗒哢嗒擊鍵聲。
白麵妖臉說話了，聲音比笑容更陰森：“沒用的，沒用的，我看見你了，你無處可逃。”
這畫麵、這氣氛，換成別人可能就嚇尿了，但徐長青不會。霧妖是個電腦高手，這事他早就知道。有了心理準備，再看白麵妖血羽筆什麽的，無非就是個恐怖動畫。效果做得嚇死人又怎麽樣，從屏幕裏爬出來咬我啊？
從一開始，這台筆記本電腦就是為霧妖而準備的。掃描2ch發帖記錄時，徐長青故意沒把手尾擦幹淨，想試試對方功力。之前一直太平無事，反而讓他等得無聊。現在霧妖終於來了，黑得還很漂亮。狂霸酷炫拽的入侵效果，的確像極了那家夥的行事風格。現在這台筆記本成了珍貴的第一手研究資料。徹底分析之後，可以從中了解霧妖的技術手法。
至於損失？完全沒有。除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網頁瀏覽記錄，霧妖什麽也得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