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一切,夏雲裳心中一陣恍惚,帶著那麽些不敢相信,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那日裙裳下綿延的殷紅血跡,破敗淒涼的小院,冰冷刺骨的水,和不遠處三人的談笑。恨意一點點的浸潤著自己的心,似那日揮不去的水一樣包裹著自己。
“小姐,小姐?”紫娟看著眼前雙手緊緊抓著被子,眼中含恨盯著那荷花帳的夏雲裳,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擔心。這時藍蕊端著溫著的燕窩從廚房回來,一回來便見到這副場景,擔心的說道:“紅玉回來了沒有?快點去催!”
“府醫來了!”門口傳來紅玉焦急的聲音,和匆匆的腳步聲。
身邊的聲響將夏雲裳從前世的悲痛中驚醒,眼中漸漸有了焦距,偏頭看著床邊一臉焦急的紫娟,剛剛進門輕喘著的紅玉,和立在紅玉身邊身著白色鑲黑雲羅直裾的府醫。
“府醫,你快來看看,小姐自醒來就是這樣。”紫娟著急的說道,一邊放下床邊淡粉的花綾床簾。正在這時,夏雲裳平複好自己波動不已的心緒,說道:“你們不必擔心,我已經沒事了。”而且以後都不會有事,老天憐我,給我重生的機會,我又怎麽能有事,從今以後,那個偏聽偏信的夏雲裳已經死了,在前世那鮮紅的血跡裏,在冰冷的水裏永遠的死去,現在的雲裳是帶著怨念的惡鬼,為報前世之仇而來。
“小姐剛醒,還是讓府醫把把脈吧。”紅玉雖說剛剛前去請府醫,但剛剛回來看著小姐的樣子和紫娟、藍蕊焦急的眼神,也著實放心不下。
“好吧,那勞煩府醫了。”夏雲裳輕輕呼氣,平靜思緒,心知他們三人被嚇的不輕,一是為了讓他們安心,另一方麵也是想知道,這重生後自己,真的沒有變化嗎,還是說這一切隻是一場不真確的美夢。
“不敢”府醫說著,便上前,隔著帳子為夏雲裳診脈。過了半響,複說道:“小姐當日落水,所幸施救及時,現已無大礙,但這落水可不是兒戲,雖然已經轉醒,仍需細心調養,老夫這就下去擬個養補的方子。還請小姐好生服用。”
“有勞府醫。”紫娟恭敬的說道:“綠翹,請府醫至偏殿擬方子。好生候著。”
“唉”屏風外傳來綠翹的答應,府醫轉身退下,隨綠翹前去擬方子。剛剛收拾停當,便聽外麵傳來碧荷的聲音:“小姐,將軍、夫人並少爺前來看望小姐。”
“快請進。”夏雲裳聽著家人前來,心中如湧出溫泉,那顆因仇恨冰冷的心,似乎好了幾分。期待的看著屏風,隻覺一顆心慌的很。
“裳兒,感覺可好些?”夫人上官瑞安滿臉擔心的在床邊的梅花雕紫檀木圓凳上坐下,拉著夏雲裳的手,關切的問道。感受到手中的力度,雲裳的心方才緩緩落下,隻見長公主身後是身穿深藍鑲虎直裰,年齡約莫四十多的夏皓宇和身穿銀白翠竹直裾,年齡較雲裳微長,約莫十八九的夏雲軒。
“是呀,妹妹感覺如何?”夏雲軒也是一臉擔心。
“裳兒剛醒,你們也不讓她好好休息,就來打擾,你們看,裳兒剛醒連燕窩粥都沒喝呢。”夏皓宇對這個女兒甚是疼愛,看著臉色仍有些慘白的雲裳心疼的很,又礙於父親的威嚴,不好表露。
“娘親,我感覺好多了,爹爹也別急,這不剛剛看完診嗎?對了,爹爹和哥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已經下朝了嗎?”看著關切自己的家人,雲裳方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溫度。
“舅舅知道你落水了我和爹爹哪裏能有心思在朝政上的,就準了我們的假,這兩天便在家歇著。”夏雲軒說道,對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妹妹,自己疼愛有佳,聽到妹妹落水的消息,連大軍在前都麵不改色的自己,驚的失手折斷了一支上好的毛筆,如若不是親戚關係,又礙於男女有別,恨不得找楚氏姐妹算賬。這一日裳兒一直昏睡,惹得自己好不心疼。
“呀,這下糟了,舅舅肯定要找著機會數落我了,爹爹也真是,哥哥胡鬧,爹爹竟然也跟著。”夏雲裳嗔怪道。
看著嬌俏的雲裳,三人均是放下心來,夏皓宇說道:“你這病了是大事,有什麽事比我女兒的安危更重要!怎麽能是胡鬧呢!”
“是呢,你舅舅要是數落你,你就把罪責引到你爹爹身上好了。”上官瑞安笑著,拍了拍雲裳的手,“裳兒這剛剛醒,我瞧著臉色還是不好,府醫看了怎麽說?”
“回夫人的話,府醫說小姐已無大礙,但需耐心調理,已擬了方子,正要去拿藥。”紅玉回到
“嗯,好,裳兒一會吃了藥便再歇歇,我和你爹、哥哥就先回去了,有什麽不舒服就著丫頭們給傳個話。”上官瑞安囑咐道。
“娘親放心。”
“行,我們都回吧,讓裳兒歇著。”上官瑞安起身準備走,隻聽夏雲軒說道:“裳兒,好好休息,我從瑾榮那裏拿了些紅參,補身子正好,是他剛剛從藩國拿的,一會著人給你送來。”
“嗯嗯,謝謝哥哥。”雲裳說道
“行,我們走了,好生歇著吧。”說著揉了揉雲裳的小腦袋,轉身跟著將軍、夫人離去。
“小姐用些燕窩粥吧。”紅玉小心的端了燕窩粥坐與床旁腳踏處,“待會用藥可不能傷了脾胃。”
“嗯”雲裳點了點頭,睡了許久,再加上之前在水中掙紮許久,這會子倒是連抬手都有些顫抖,紅玉舀了一勺燕窩粥,仔細吹涼送於雲裳唇邊。
“裳兒妹妹……”雲裳眉頭微皺,自己的爹爹娘親入內都需通傳,而自己的這位二姐姐卻……看來自己前世真是太過寬容了。
雲裳抬頭看去,隻見夏雨綺妝容精致,秀發挽成半翻髻,一支芙蓉蝶翠金步搖便隨這步伐輕輕搖晃發出悅耳的聲響,點綴以南珠繞絲珠釵,耳垂柳葉流蘇鎏金耳墜,一席大紅海棠纏絲繡對襟襦裙笑盈盈的繞過屏風走了過來,一入房中隻覺香氣襲人。雲裳的眉頭不覺更緊了些,前世自己覺得二姐姐可親可憐,總是遷就,也不覺著什麽。
現在看看,自己落水剛醒,爹爹娘親均心疼不已卻不敢久留,生怕饒了自己休息,連哥哥也隻是囑咐了幾句,而夏雨綺,身穿重彩香氣撲鼻,臉上更是沒有分毫擔憂之色。
“咳咳……”雲裳微微咳了幾聲,勉強笑道:“不知二姐姐來了,有失遠迎~”
夏雨綺到不見外,直接坐與床前四角黃花梨木雕花桌前,輕輕搖著手中的銀白牡丹繡團扇,打量著雲裳說道:“哎,三妹妹怎麽那麽不小心竟然落了水,所幸大姐姐機靈,否則可還不知道出什麽事了呢。”
看著雲裳有氣無力的靠在軟枕之上,麵色有些蒼白,發髻未理,一頭秀發瀉與榻上,心中冷笑,郡主又如何?這副模樣如何能與自己相比。要不說自己的父親可是鎮國公府的長子,竟然不是父親繼承國公府,現在更有個郡主妹妹壓著,真真惡心。
“嗯,我也很感激,隻是現在倒是沒有力氣去道謝……”雲裳無力的說道,配著那柔弱的樣子,好生令人心疼。
“嗨,也不需要親自去謝,送些禮物過去便是了,都是姐妹親戚,哪裏需要這麽折騰麻煩。”夏雨綺團扇輕掩,笑著說道。
“是呢,二姐姐說的對,隻是,我這到不知道送些什麽好了……”雲裳為難的思索道
夏雨綺眼中閃過一絲竊笑,走到床邊在梅花雕圓凳上坐下,拉起雲裳的手說道:“這送些什麽均是心意,不在乎這些,我記著前些日子太後娘娘賞了一對點翠鸞鳥玉步搖,一支羊脂玉紅葉手釧,這兩樣便可了。”
便可了?嗬,胃口可不小,這點翠鸞鳥玉步搖是前幾日尚工局司珍剛剛製作的,這點翠之難,步搖之華美,連太後看著都愛不釋手,再說那羊脂玉紅葉手釧,選的是冰種上好羊脂玉,上點綴八片紅葉,均用紅寶石製作,鑲嵌其上,價值不菲。想來夏雨綺是早有計劃了吧,記得前世自己落水後還未醒來,便被夏雨綺搖醒,還一派好心的說,擔心自己可是出事,惹得紫娟等人氣了好久,待自己醒了,二話不說便是要東西,自己也是乏的很,頭暈的難受便沒答應,之後在側妃麵前一通哭訴,惹得側妃不痛快好久。好,這一世我便給你,隻是不知你有沒有這個資格戴。
“當然好~嗯~隻是……”雲裳猶豫的說道
“隻是什麽?不過是幾件首飾而已,三妹妹不會舍不得吧?”夏雨綺不滿的說道,心中對那兩件首飾可是焦急的很。那對點翠鸞鳥步搖可真是太美了,原本從夏雲裳這裏撈去的點翠首飾可隻有一對耳墜,要是能湊成一套頭麵來,那可真是太好了。
“首飾而已哪裏有姐妹情誼重要,隻是這兩件均是禦賜,這……”雲裳為難的說道
“哼,我看三妹妹就是舍不得而已,何必說那些個沒用的,我現在隻去告訴大姐姐便是了。”夏雨綺不耐煩的抱怨道,轉身要走。
雲裳一見夏雨綺急了,趕忙說道:“二姐姐等等,紫娟,將太後前些日子賞下的首飾取來。”
紫娟心中一陣焦急,這每次每次,夏雨綺一來便是要東西,每次雲裳都不計較,這送出去的首飾頭麵不知多少,前些日子賞賜下來的首飾可以說價值連城,更是想讓小姐作為生辰宴席上的戴的,怎麽能送呢,紫娟剛要開口,卻見雲裳送來一記稍安勿躁的眼神,輕輕點頭,嘴角微揚,紫娟微微一愣,心下打鼓,隻能應聲將首飾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