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府中一處偏僻破敗的院落中,一名身穿素色長裙,腰係白色腰帶的女子正在院子細心的縫製著一件紅色的衣衫,那衣衫極小,似乎是剛出世嬰兒的衣服。那雙拿著針的玉手纖細柔弱,一針一線細密的落在衣衫上。
隻見那女子雙目微垂,瓊鼻挺拔,櫻唇不點而絳,膚色如玉但似乎帶著些許病意,有些慘白。一頭秀發僅用一隻銀釵鬆鬆的挽成一個髻,卻不見半點寒酸,更顯得嬌柔可人。秋風吹過,帶下些許落葉,片片泛黃的葉子落在她的頭上、身上、正縫製的衣衫上,似乎隻見了衣衫上的落葉似得,她輕輕的將落葉拂去,似乎那不是衣服而是一個新生的嬰兒。場景靜謐安詳,但似乎有人不喜歡這種安靜,偏要來打破它。
“三妹妹,好心情呀,這是在給誰做衣服呢?”楚夢熙頭梳雙刀髻,一對七尾鳳簪甚是醒目,身穿黃色灑金鴛鴦錦長裙,係著墜珠繞玉腰帶,腳蹬石榴攥珠絲綢鞋,鳳目微揚,滿臉譏諷的看著院中的夏雲裳,“三妹妹名為雲裳,姐姐覺著這身素色衣衫和三妹妹的名字很搭,妹妹覺得呢?” 看著原本身份高貴的國公府嫡女落得如此情景,楚夢熙覺著心中十分舒暢。
夏雲裳聽後,秀眉微蹙,掩下眼中的恨意,將手中的衣衫小心的放在凳子之上,起身拜見到“見過楚貴人。”
“放肆,真是好大的架子,一名世子府的賤妾見了貴人竟然不跪,你們都瞎了嗎?”身穿紅色宮女服的書蘭冷冷的說道,一雙利眼看向身後的太監,接到眼神的兩位太監不敢怠慢,快步走到夏雲裳身邊,壓著夏雲裳跪拜下來,在壓力下膝蓋狠狠的落在本就不平坦的地上硌的生疼。
看著狼狽的夏雲裳,楚夢熙心情大好,說道:“三妹妹別介意,這規矩就是規矩你說是不?我這次來也是想讓三妹妹見兩個人,順便問點事情,你們進來吧。”
隨著話音落下,隻見破落的院門口出現一對男女,男子身材頎長,長相清秀,身穿白色世子服,摟著一名身穿淡藍色墜珠雲錦長裙的女子,女子的眉目與楚夢熙有三分相似,便是楚夢熙的同胞妹妹,楚夢瑤。而這對男女,夏雲裳並不陌生,男子便是夏雲裳的夫君,李承胤。看到兩人夏雲裳的情緒再也無法平靜下來,雙目滿懷恨意的看向兩人。
“胤郎,你看她的眼神,嚇到小世子了。”說著邊柔弱的靠在李承胤的身上,一隻手撫著僅兩個月身孕還未顯懷的肚子上,滿臉的炫耀。
“賤人!還敢放肆!”李承胤對著夏雲裳吼道,轉頭便柔聲安慰著自己的嬌妻。
嗬,賤人,這還真是諷刺呀!原先對著自己是那樣的深情款款,說什麽白頭永不疑,說什麽今生永不負,說什麽隻羨鴛鴦不羨仙,都是謊言!自己聽信楚氏姐妹的,放棄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對抗太後為自己指的親事,甚至不惜反抗父母,落得個親人心寒,斷絕來往的結果。而自己堅信著自己的選擇,堅信著找到了良人。不惜用自己的嫁妝細軟和平日建立的人脈關係,四處打點,不惜傷害甄姐姐也要扶這寧國候的庶子登上世子的地位。原本想著就要苦盡甘來了,自己的親人終會理解自己的選擇的,可不想一朝楚夢熙榮封貴人的消息,帶來了無盡的噩夢。不,或者一直都是噩夢,隻是缺少一個讓自己清醒的信號。
當時,自己已經懷有六個月的身孕,隻覺著那幾個月夫君總是很忙,但懷孕總是事多,也並不多心,誰成想……
“三姐姐,我來看你了,還給你帶了玫瑰酥,聽胤郎說妹妹總是胃口不好,多少吃點吧。”楚夢瑤滿臉笑意的帶著一盒玫瑰酥過來,雖說這一句胤郎讓自己很是不舒服,但想著畢竟是自家姐妹,自從斷絕與鎮國公府的來往,楚夢熙入宮後,也就這個妹妹還常常來看自己,便不願多想。
“多謝四妹妹。”夏雲裳說道
“三姐姐客氣了,我們姐妹說說體己話,讓丫鬟們出去候著吧。”楚夢瑤笑著說道
“甚好,行了,你們都下去了,我和四妹妹敘敘話。”夏雲裳吃著玫瑰酥說道,隻覺著那日的玫瑰酥有些酸,但懷孕期間喜酸,便覺得很合口味,多吃了幾塊。
見夏雲裳吃的差不多了,楚夢瑤說道:“三姐姐,你這懷著孕,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呀?我看著也沒有給胤郎準備通房侍妾,這……”
“我和承胤感情頗深,他並不願意找通房侍妾。”夏雲裳笑著說道
“三姐姐,不擔心?”“我為何擔心?”“是嗎?我倒是挺為三姐姐擔心的。你說,胤郎會怎麽選呢?”楚夢瑤笑著說道
“四妹妹說什麽呢?”夏雲裳疑惑的問道,突然覺得一陣心悸,接著下腹便疼痛起來,腹痛陣陣加劇,很快額頭便出了一層冷汗:“四妹妹,快叫府醫!”
“三姐姐說的好奇怪,這怎麽能叫府醫呢?叫了就沒效果了。”楚夢瑤笑的更加開心起來。
“你……紫娟、紅玉~”夏雲裳難受的叫到,可並沒有聽到應答的聲音。
楚夢瑤得意的說道:“看來,胤郎已經做出選擇了,不,從他默許我下藥開始,就已經做過選擇了。當然了,一個已經沒有用的廢子,一個是貴人的親妹妹,孰輕孰重,他還是分的清的,更何況胤郎愛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你胡說!”夏雲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掙紮著向門前走去,一心想護著自己的孩子,剛到門口便見一雙雲紋深藍色官靴,她一眼便認出那是李承胤,便拉住李承胤的手,說:“承胤,孩子……我們的孩子……”
誰想李承胤一把甩開夏雲裳的手,失去重心的夏雲裳立刻跌倒在地上,血滲過層層的衣裙一點點擴散出來,夏雲裳感受到那個自己滿懷希望等待著、守護著的小生命,正在一點點剝離出自己的身體,她用盡力氣嘶吼著:“為什麽!”
“賤人,還敢問為什麽?你和侍衛有私,想用這個野種冒出未來世子,現在侍衛和你的那些個丫鬟已經伏法,本世子念在多年情分之上,留你一命,貶為賤妾!”李承胤冷冷的看著渾身是血的夏雲裳,眼中隻有功利,隻有殘酷。
“胤郎,還不快讓人弄走,見血對胎兒不好。”楚夢瑤撫著肚子柔弱的走向李承胤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夏雲裳痛苦的落淚,昏迷過去,醒了便在這處破院,而再見他們便是一個月後的今天。
“三妹妹是想到傷心事了?”楚夢熙看著夏雲裳痛苦的表情,輕蔑的說道。
“有事快說!”夏雲裳冷冷的說道
“三妹妹倒是急了,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借三妹妹的那塊虎符一用。”楚夢熙說道。
那日夏雲裳昏迷過後,他們翻遍了整個屋子,檢查了所有的陪嫁均沒有找到先帝賜給夏雲裳的那塊虎符,據說那塊虎符可以調動皇城內由皇帝直接控製的禁軍部隊。他們必須拿到。
“你們要虎符做什麽?”夏雲裳心中一驚,難怪要留著自己的性命,不過,一個是侯府世子,一個是皇帝貴人,要虎符做什麽?他們在密謀些什麽?
“賤人,快說!”李承胤吼到。
“我身上沒有虎符,我也不會交給你們。”夏雲裳轉過頭去,不看這些惡心的人。
“我看不用點手段,你是不會說是吧,來人。”李承胤冷冷的吩咐道。
隻見兩名侍衛抬著一個裝滿水的大木桶,走到夏雲裳的麵前。強行將夏雲裳按在水中,秋天的水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和灌入口鼻的水,折騰的雲裳痛苦不已,但她深知虎符的重要,更知道他們就是拿到虎符也不會善罷甘休。
她的體力越來越弱,本就剛剛小產,在這破院中無醫無藥,勉強活著,再這樣的折騰下,夏雲裳自知命不久矣,一腔恨意蓬勃而出:一朝踏錯,終身誤!我,夏雲裳對天發誓,就算落入地獄火海,就算永世不得超生,化作厲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們,我要為我的孩兒,為紫娟他們報仇!此仇不報永生不息!
“你們都問半個時辰了,行不行呀!讓開我看看”書音抱怨道,伸手去抓夏雲裳的頭發,隻見濕漉漉的臉上一雙杏目瞪著,嘴唇慘白,兩行血淚慢慢流下,而早已沒有了呼吸。
“啊~~”書音尖叫著,甩開拉著夏雲裳的手,跌坐在地上,渾身顫抖著。
“鬼叫什麽呀!嚇到小世子了!”楚夢瑤撇了一眼書音說道
“娘娘~娘娘~她……她死了!”書音驚恐的說道
“什麽?你們怎麽辦的事!”李承胤憤怒的問道
正當三人訓斥下人時,突然雷聲四起頓時烏雲遮日,三個驚慌的帶著一行人離開破院,不敢看那浮在水上的夏雲裳,一陣雷打在破院之中
-重生-
“啊~~”拔步床上的女子驚叫著,坐了起來,剛剛起身便是一陣頭暈。
“小姐,小姐你醒了,小姐慢些,紅玉去請府醫,碧荷去通知將軍和夫人,藍蕊快去廚房把燕窩拿來。”說著便扶著女子靠在床邊,伸手準備喂些水:“小姐剛醒,先喝些水吧。”
見女子不應,很是擔心的說:“小姐,小姐怎麽了?可是不舒服?”
床上的女子看著眼前焦急的人兒,一陣恍惚,眼前這麵容秀麗,頭梳雙丫髻,戴著鎏金荷花釵,身穿紫色綴花絲綢長裙,不正是紫娟嗎?
在看看眼前的帳子,是自己最愛的纏絲繡荷花池塘帳,自從十四歲那次落水後,爹爹和娘親覺得不吉利,便換成了紅梅繞雪帳。對了,十四歲,難道自己沒死……不,應該說自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