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飛這兩年身在南方,對北方的情況依然隨時關注著,他知道正德的顧慮,山西北邊就是韃靼,倘若一著不慎,山西的局勢失控,韃靼很有可能會順勢南下,到時大同未必守得住,一旦韃靼破貫而入,將會重演當年也先大軍圍攻北京城的局麵,那是絕對不允許出現的!
段飛思索道:“皇上,您的意思,是讓微臣找借口去趟太原,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張寅捉回京城嗎?”
正德搖頭道:“不,朕要你在三日之內審清此案,然後再決定該如何處理此事,朕不希望冤枉了任何人!以免百官不忿將士寒心啊。”
換做是當年那個正德,他一定先將人抓起來再說,現在的正德果然成熟了許多,段飛道:“皇上英明,微臣這就去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正德頷首道:“去吧,國事為要,等你辦完了此事,朕再與你暢飲慶功!”
段飛笑道:“皇上,臣一路趕回京城,午膳都還沒吃呢,這一桌酒菜不吃實在浪費,微臣還是先吃飽了再去查案吧。”
正德莞爾一笑,道:“朕都快愁死了,你胃口倒好,快吃吧,吃飽了好替朕辦事去。”
段飛風卷殘雲般大口吃起來,正德在旁邊笑眯眯地瞧著,段飛倒也沒敢讓他等多久,吃了個五成飽便見好就收,放下筷子道:“皇上,微臣吃飽了,微臣這就去見見李公公,向他問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正德頷首道:“去吧,他想必已經在豹房門外等著你了。”
段飛告退出來,離開豹房的時候果然看到東廠大太監李華,才不過兩年,李華的目光已比當初更加鷹隼了,他騎在一匹棕黃色的馬上,遠遠地就向段飛笑嘻嘻地拱手道:“段大人,李華這廂有禮了。”
段飛大笑道:“李公公久違了,不知最近過得可還好麽?”
“托段大人的福……”李華笑眯眯的目光突然一閃,正麵與段飛的目光在空中遭遇,李華隻覺胸口猛地一悶,剛吃的酒菜幾乎想吐出來,這感覺稍瞬即逝,隻見段飛已接過華明遞去的韁繩,翻身上了玉麒麟,策騎來到他麵前,兩人眼神瞬間交流了一下,段飛笑道:“李公公,聽說你有些事要跟我說,不如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吧。”
李華笑道:“咱家早有此意,因此已在太白軒預備了酒菜,為段大人洗塵,那裏也比較清靜,說話比較方便。”
段飛搖頭道:“不必了,本官剛吃過皇上賜的酒菜,那裏還有胃口吃別的東西,李公公,不知那兩件事物可帶在身邊?若是就在身邊,不如跟本官一起回錦衣衛走一趟如何?”
李華神色微變,他頷首道:“那就到錦衣衛玩玩吧。”
回到錦衣衛北鎮撫司門前,那又是另一番景象,隨著段飛一直呆在南方,錦衣衛也蟄伏了兩年之久,現在主心骨回來了,他們聞訊幾乎是傾巢而出,在門前排成整齊的隊列,迎接指揮使大人回家。
看到錦衣衛整齊的隊列,再看到他們背後歡騰的百姓,李華頗有些嫉妒地說道:“段大人人緣可真好,錦衣衛在段大人手裏……盛況空前啊……”
段飛歎道:“隻要一心為民,誰都可以比我做得更好,兩年沒回來了,錦衣衛有今日盛況,也不是我一個人能辦到的,東廠在李公公手裏發展得也不錯啊。”
“我等恭迎大人回家!”當段飛跨過錦衣衛那道高高的門檻時,全體錦衣衛同聲高呼起來,段飛頗感動地停步向大家揮手,又引發一場聲勢浩大的歡呼,在這歡樂的海洋中,東廠掀起的那點泡沫算什麽呢。
回到書房中,不等段飛吩咐,華明他們已揮手讓不相幹的人離開,李華也命手下退到遠處,隻留下兩個人,他指著其中之一向段飛介紹道:“段大人,這位是山西巡按禦史馬錄派來的親信家丁馬毅,這位就是狀告太原衛指揮使張寅為彌勒教主李福達假扮的薛良,這是薛良簽押的口供,這是山西巡按禦史馬錄親手所書請旨的公文,段大人請過目。”
華明接過兩份證據交給段飛,段飛卻沒有立刻查看,他目光炯炯地看了那兩人一眼,尤其注重觀察原告薛良,隻見此人長得獐頭鼠目,雖然穿著東廠的明黃服飾,本該像旁邊那人一樣神采飛揚,他滿身卻透出猥瑣的氣來,真是爛泥糊不上牆啊。
李華也注意到薛良的模樣,他眉頭一皺,喝道:“薛良,你打起精神來,隻要你所告的事被證實,你便是立了大功,朝廷賞的銀子足可讓你享好幾輩子的福哩!你畏畏縮縮的像什麽樣子!”
薛良本來就是個地痞無賴,在段飛的目光下有些畏縮,聽到李華的話之後他果然精神了起來,他向段飛點頭哈腰地道:“草民薛良參見大人,大人明鑒,草民所檢舉的事絕對都是真的,那李福達跟我從小一直長到大的,我豈會認錯?大人趕緊派人去將他抓起來吧,大刑之下還怕他不招?”
段飛哼了一聲,說道:“薛良,你是哪人?家居何方?你與李福達是什麽關係?”
薛良答道:“大人,草民乃山西崞縣人,李福達那廝就住在草民家不遠處,草民自幼便在街上廝混,李福達自幼也是個混混,草民跟的老大和他老大經常爭鬥,草民也從小便跟李福達打交道的,大人請看,草民額頭上這個疤痕便是在那個時候留下來的,李福達後來跟隨彌勒妖人王良、李鉞等造反被抓,充戍山丹衛,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不曾想最近草民前往太原,突然見到那廝搖身一變成了太原衛指揮使,草民一開始還真以為自己認錯了人,不過草民越想越不對,到處打聽到李福達充戍山丹衛路上便逃了,改名李午,又被查出,再謫戍山海衛,又半途逃脫,躲在洛川發展教徒,結果事敗,黨羽被殺,李福達那廝居然又跑了……”
薛良喘了口氣,說道:“草民聽說這些事之後便肯定那張寅必是李福達無疑,草民長了個心眼,暗中調查到張寅的來曆,買通張家下人,查出在三年之前張家根本就沒這一號人物,草民心中便篤定了許多,又擔心太原府不敢過問此案,便悄悄向山西巡按禦史馬大人告了他,請大人明鑒,草民敢用身家性命為抵,這張寅必是李福達無疑,馬大人偷偷命人畫了張寅的模樣,拿去崞縣給人認,幾乎有點年紀的人都能認出這個曾經遊街示眾的家夥,這可是千真萬確的事。”
馬毅也確認道:“不錯,段大人,我家大人幾經查證確認張寅的確便是李福達之後便暗中對他掌的太原衛查了查,從其軍營每日消耗的米糧中計算說得,李福達竟然在定額一萬五的軍營裏養了超過五萬士卒,另外我家大人還發現了一個可疑的情況,太原衛這兩年以學習江浙為名改革兵製,淘汰了好幾批人,差不多三個月換一批人,每日操練不休,我家大人估算那李福達在兩年時間已訓練出十多萬士卒,我家大人不敢輕舉妄動,這才立刻派小人悄悄將薛良送入京城,當時大人不在,恰巧李公公與郭勳交惡,李福達這廝正是郭勳舉薦為山西太原衛指揮使的,小人便將薛良送到了東廠。”
段飛總算明白了所有的來龍去脈,他又問道:“薛良,你第一次見到張寅是在什麽時候?馬毅,你家大人又查了張寅多久?在此期間張寅可有察覺?”
李華笑道:“張寅若是已經察覺咱們在調查他,隻怕早已反了,據東廠傳來的最新情報,張寅依然在忙著練他的兵,沒什麽異動哩。”
雖然李華已經答了,不過薛良還是答道:“大人明鑒,草民是在兩個月前發現張寅就是李福達的,草民自己調查了差不多半個來月,隨後便告到了馬大人那,馬大人又調查了一個月左右,我跟馬毅就來到了京城。”
段飛暗中算了下時間,薛良來到京城應該已有半個來月之久,而李華則是十天之前告的禦狀,郭勳已被扣押十多天了,這件事搞了那麽久,張寅若真的是李福達,以那家夥多次逃脫的經曆,未必便毫無所覺啊。
段飛低頭翻看那兩份證據,薛良的狀告還罷,馬禦史的調查卻寫得清晰明白,不論那張寅是否就是彌勒教主李福達,張寅私下蓄兵圖謀不軌是不會錯了。
段飛沉思了一下,說道:“看來這件事大抵不會錯了,薛良、馬毅,華明,你們都暫且退下。”
屏退所有人之後,段飛向李華望去,說道:“這件事你隻打算用來對付郭勳嗎?東廠一定已經行動起來了吧?”
李華微笑道:“沒有聖旨我哪敢隨便動他,這件事我確實沒有其他打算,我本來有對付李福達的計劃,立個大功來玩玩,不過皇上顯然隻相信師兄一個人,我隻好靜候師兄大駕回京了。”
段飛哦的一聲,反問道:“張寅有十數萬大軍在手,這些人定是彌勒教洗了腦的死黨,你打算如何對付李福達,卻不造成不可收拾的兵變呢?”
PS:好不容易趕出一章來,燈燈立刻要上路去駕校了,可憐燈燈還沒吃晚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