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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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芷清從嚴真瑞的手心裏滑出去,轉身退下去換衣服。
嚴真瑞則幹脆一擺手,叫了眾多適齡的侍女們上前,服侍眾多文官武將。
眾人也就言笑自若,各人挑中自己喜歡的,摟抱在懷,調笑戲酒。私下裏也在交頭接耳,紛紛打聽這周芷清是何許人也。
嚴真瑞也不例外,拽了一個他都沒看清相貌的女人坐在自己身邊。他臉色黑沉,一身戾氣,那婢女伸出手來想要倒酒,嚴真瑞一個眼鋒掃過去,那婢女就嚇昏了。
一雙手藏沒處藏,躲沒處躲,就那麽大喇喇呈垂死狀在他跟前伸著。
嚴真瑞全然無視,仿佛當她是個死人,隻自顧自的喝悶酒。
酒盞很快空了,那婢女膽戰心驚,不敢上前。等到嚴真瑞把一壺酒都喝淨了,她哆嗦著手替嚴真瑞斟酒。
嚴真瑞忽然挑眉看向她,問:“你很怕本王?”
媽呀,這一開口,聲音就和打雷一樣。
那婢女腿一軟,直接就滑到了桌下,道:“王爺開恩,王爺饒命……”奴婢不想死啊。
嚴真瑞厭惡的一皺眉。他不過問她一句話,她就顧不上答,嚇成這樣。
他一甩袖子,自有人把這女人拖下去,重新換一個過來,比前一個也強不到哪去,雖然極力裝著不怕。可是眼神飄浮,頭都恨不得低到胸口去了。
嚴真瑞看著就來氣。
他是鬼嗎?怎麽各個見他,再精神都跟抽了筋一樣,軟遝遝的,跟丟了半條命一樣?待要發作,又嫌換來換去不過如此,很是麻煩,但盡量捺著性子道:“你不必害怕,隻管安分守己的做好你的事,本王不會怪罪於你。”
這在他。已經是出格的解釋了。從來都是別人小心奉伺著他。他何曾這麽委曲求全的安慰旁人?
可太讓人失望了,那婢女笑的極其悲慘,沒等他話說完,竟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了。
嚴真瑞氣的直想拍桌子。
他捏著酒杯。抬眼看看宴客廳裏的座上賓嗎。有他的下屬,有當地的官員,幾乎差不多人手一個。摟著個俏麗的婢女,談笑風生,淫詞浪語,不絕於耳。可再看他,孤零零淒涼涼孤家寡人一個。
他怎麽就這麽可悲呢?
難道除了周芷清,他就真的再也親近不了女人?
如果真這樣,那……要不……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吧?
不行,幾時他嚴真瑞成了朝令夕改,言不由衷的人了?
他越想越生氣,一等給她斟酒的侍女近前,便二目圓睜道:“你敢和前兩個一樣,本王滅了你九族。”
嚴真瑞本意是放出狠話,震懾這侍女一把。畢竟人人都念著親人家人,就算不為她自己想,可為了家人,也總會有點兒希望有點兒支撐。
可他哪知道,女人不是靠震懾來征服的。
這話一出口,那侍女便直接跪下去起不來了:“王爺開恩。”
嚴真瑞一把將她拽起來,道:“你不願意服侍本王?”
那侍女搖頭,卻隻吐出一個字:“願――”這是典型的心口不一吧,肢體動作,包括她的神情,無一處不透露著她就是不願意,也就僅剩一點兒理智還知道嘴上說不。
嚴真瑞看的出來她的口不對心,便問:“本王哪裏不好?你們還有什麽不足?”
這是嚴真瑞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女人想要的是什麽?不外是錦衣華服,精饈美饌?他什麽都有,還能給她們別人給不起的功名利祿,能讓她們的家人因她們的一人得道,而雞犬升天。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人人畏之的局麵?
人人都知道他有錢有權有勢,人生的也不難看,怎麽在他身邊就是活不長久呢?
別人能給的,他也能給,別人不能給的,他還能給,是個有眼睛的人都應該知道怎麽選擇才是最好的……可偏偏事實並非如此。她們各個見了他都畏如蛇蠍,從始至終,都沒露出過一個真實的笑臉。
隻怕不怕他的女人,還沒從娘胎裏生出來的。
也除了,隻有一個周芷清……
她固然怕他,可也隻有她不會懼形於色,不會因為害怕就舉止失當,甚至強壓抑著害怕,也要為她自己謀一個最大限度的可能。
那侍女倒也不蠢,雖強顏歡笑,說的卻是句句實情:“王,王爺富,富,甲天下,權,權,權傾朝,朝野,奴婢蒲柳弱質,不敢……高攀。”
服侍王爺是有好處,而且這好處用銀錢不可估量,可這一qiē都是建立在活命的基礎上,而恰恰是他的喜怒無常,殺人如麻,沒法給任何以活命的保證。
沒了命,再大的富貴和權勢又有什麽用?
就算是再低賤的婢女,也知道活著是最重要的事,活著是一qiē的基礎,誰會傻到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換取膽戰心驚、命懸一線的優待?
服侍個活閻王,每時每刻有都被打、被處死的危險,前程再誘人,也沒誰有膽子試啊?
嚴真瑞抿著嘴,一眨不眨的盯著這侍女。
這還算是個口齒伶俐的,起碼高帽子沒戴錯,就隻是說的太結巴了,再好聽的話,也因為她的懼怕而大打折扣。
嚴真瑞無耐的說了一個字:“滾。”
這侍女連滾帶爬的退下去,心底還在慶幸: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
嚴真瑞恨恨的灌著酒。剛才那一瞬,他恨不能把那侍女的嘴堵上,可其實他最想堵的是自己的嘴。
屢試不爽,次次碰壁,他居然還盼望出現奇跡?什麽時候他開始這麽蠢了?
嚴真瑞正出神呢,就聽一陣喧嘩:“出來了,出來了,這就是周扒皮家的周二小姐?早聽說在京城惡名在外,不想原來也有今日――”
“嘖,啊,真的是太――”許多人忽然就靜下來,他們都被周芷清大膽而潑辣的裝束給驚著了。她隻著一襲及膝的裙子,露出兩條纖瘦得宜的修長小腿,同時還赤著兩條雪白的手臂,腰間束著一條帶子,更顯得她的腰不盈一握。
嚴真瑞豁然就站了起來,眼睛裏像是要噴出火。誰允許她穿的如此暴露?她就自輕自賤到這個地步,好歹也是千金閨秀,可現在的她和王府中的舞伎又有什麽分別?
周芷清完全不在乎。她從小養在深閨,周夫人耳提麵命,沒少跟她提什麽三從四德,男女大防,可她性子野,沒少往府外邊跑,開始還女扮男裝,再大一些,就算是換了男裝也能被人認出來,索性就不再遮掩。
她性子灑脫,自己覺得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就不肯再固守著所謂的禮儀,把自己困在重重規矩和束縛之中。
盡管這些日子又有宮中的嬤嬤們天天敲打,自是知道女子不該輕yì拋頭露麵,笑不露齒,衣著不能暴露之類,但她現在所處境地每況愈下,這一刻更是到了生死關頭,露不露,她還在乎什麽?
因此周芷清隻朝著嚴真瑞一笑,便不再看他。
她專注於自己的情xù中去。微垂了眸子,她輕吸一口氣,竭力放鬆,踮起腳尖,手臂輕舞,做了一個金雞獨立的姿勢,隨即身體快速的旋轉起來。
她身態輕盈,舞姿優美,膚光勝雪,豔驚四座。
可嚴真瑞卻能讀懂她的舞姿。那是失落中的絕望,在不停的掙紮,隻為著一心向往的光明、信心和愛,可是到最後也阻擋不了宿命的安排,被迫著沉溺、沉溺,再也看不見一點亮光。
他壓抑的呼吸著,幾乎要被這絕望而淒愴的情xù所左右,幾乎要長嘶一聲,幾乎要落下淚來。
在座諸人未必都如嚴真瑞一樣看懂了周芷清的心聲,可眾人也都驚的呆立當場。她的大部分舞姿幾乎都支撐在腳趾尖,她就像傳說中的趙飛燕,輕盈的有如風中落花,或是空中柳絮,哪怕是旋轉中一陣香風,似乎都能把她旋走。
一曲終了,她輕盈一禮,額間亮晶晶的,眼神也越發澄明,垂手立在一旁,等著嚴真瑞最後的裁決。
場上忽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更有些膽大的武將甚至大聲的叫起好來。
美是任何人都能欣賞得出來的,不管他的身世、品位、地位如何。對於這個嬌小、年輕的姑娘,他們眼裏是忍不住的讚歎。
這一刻,他們哪管她的父親是不是周扒皮呢,他們隻知道這小姑娘跳起舞來可真好看。讚歎之餘,不由得都替她覺得可惜。
她的腿修長、結實、有力、纖細,泛著象牙般的光澤。不管是不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任何人見了都難免生出覬覦的心腸來,如果可以,誰都想上去摸摸。
可就是因為李參將的色心,王爺便要將它們砍下來……
再美的腿,砍下來也就沒什麽美可言了。所有人都覺得是暴殮天物,實在是太可惜了。
但誰也不敢求情。王爺說一不二,在這西涼之地,他是最高的統治者,誰敢違逆他,誰就別指望著有好日子過了。
李參將也不由的訕訕的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這小嬌娘,好一身皮肉,好一張麵皮,可惜啊,轉眼間就要被砍下雙腿。他的大眼放肆的在周芷清身上打轉,不經意的落到嚴真瑞身上。
他忽然眉頭一動,腦子裏驀然有什麽被打通了一樣,當時就流了一身冷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