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他們這一行早就離了京城幾百裏了,這會上哪去找好點的餐館吃飯?周芷清神色怏怏的翻著大餅,實在沒胃口。她想,餓一頓總也餓不死人。
終於找了一家小客棧,一行人下車安頓。但這裏是偏僻荒郊,雖有熱乎的飯食,卻遠遠不比從前周家的山珍海味。周芷清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徹底遠離了京城,離開了周家,離開了自己從前的生活。
嚴真瑞就坐在她對麵,大口的咬著她嫌棄的硬餅子,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見她不吃,便朝她皺了皺眉,道:“這都嫌棄,你還指望怎麽在西涼活下去?那裏可沒有這上等白麵……”
活不下去就死了唄。
周芷清並不覺得這話有多惡毒,隻是這念頭一起,心弦微顫:他這是怕她餓死麽?
原來心境不一樣,果然同樣的話都能聽出不同的意思來。
周芷清抬頭飛快的瞥了一眼嚴真瑞。
嚴真瑞不解她眼裏那一抹亮光是什麽,便停止了咀嚼,一動不動的望著她:“嗯?”
周芷清臉微微一紅,道:“沒。”想了想又在問:“那你們帶兵打仗都吃什麽?”
嚴真瑞麵無表情的道:“什麽都吃,樹葉、樹根,野獸、兔子、老鼠,餓極了的時候,連土都往嘴裏填。”
周芷清差一點跳起來:“老,老鼠?你確定?老鼠?”他確定是老鼠不是老虎?還要吃土?那怎麽吃得下去?
嚴真瑞嘲諷的看她,道:“確定,不是家生的老鼠,我說的是田鼠,尖嘴猴腮,一身的灰毛。老鼠生的醜陋,可它的肉卻是最香的……”
還故意做出一臉回味的模樣,分明是故意嚇唬周芷清。
周芷清怎麽想也不覺得老鼠肉有什麽香的,隻要一想到那灰撲撲的形象,怎麽扒光了它也是老鼠啊。
她捂住嘴,直往外吐酸水。惹得眾人都朝她看過來,她忙正襟危坐,強忍了惡心,又問:“土怎麽能吃?”
“為了活命,還有什麽是不能吃的?”他還吃過人呢。
周芷清一臉的了然,道:“王爺可真是太艱難了。”
總以為他是皇家貴胄,貴妃之子,不定得多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呢,可他長年在外打仗,又是荒僻的西涼之地,風霜刀劍,實在是吃的都是尋常人吃不下的苦。想到此,周芷清反倒對嚴真瑞多了幾分崇敬之情。
沒有他帶人守著邊關,哪有京城以及全國百姓們的安居樂業?
周芷清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心想,既然王爺都吃得下,別人都吃得下,自己也是娘生爹養,為什麽要比別人嬌貴,就吃不下?因此也學著嚴真瑞的模樣,大口大口的咬。
太硬了,差點把牙硌掉了,算了,還是小口小口的來吧。
她用細白的牙齒用力的嚼。
嚴真瑞倒是麵色柔和下來。他不是真的供不起可口的飯菜,他就是想讓周芷清知道,跟著他嚴真瑞,可並不隻是享受來的。
倒看不出,小小年紀,她還真有幾分忍勁,並沒那麽嬌氣。
吃罷飯,眾人自去休息,周芷清發現自己有個單獨的屋子。
仙芝和仙靈服侍她洗漱,周芷清便摸著那嶄新的鋪蓋不說話。不用別人提醒,她也知道,一定不是客棧準備的,應該是從王府裏帶出來的,她睡慣了的。
定是嚴真瑞的吩咐,他,也沒那麽可惡麽,起碼,對她還是挺好的。
周芷清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打算睡下,仙芝進來,道:“周姑娘,王爺傳您過去。”
周芷清有些臉紅。
白天的事被她打岔,總算是糊弄過去了,可到了晚上,他竟然還惦著。沒辦法,她隻好起身去了嚴真瑞的房裏。
雖是王爺,但這裏條件簡樸,與周芷清的房間並不奢華多少。
見她時來,邊走還邊打量,眼神裏滿是對他的同情,嚴真瑞不由地放下手中的邸報,似笑非笑的看她,道:“這回還要不要再擲骰子定輸贏啊?”
她的小心機,他早就看穿了,不過是沒挑破罷了,真是讓人自慚形穢。周芷清先是羞窘,然後很刁蠻的瞪他一眼,道:“不,不用了,我不是玩的起輸不起的人。”
那誰是?
說話都不好好說,總明嘲暗諷的,好像這樣她就能把他壓服一樣。
“哼。”嚴真瑞一把將周芷清揪過去,壓到身底下,道:“敢在本王麵前耍小心眼兒,你活的不耐煩了。看我怎麽懲罰你――”
周芷清含糊的道:“我本來就小心眼兒,還用耍?”
到底還是被他罰的周芷清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嚴真瑞將疲憊的周芷清略為推開,替她解開手腕上的束縛,道:“下回還敢再犯,本王就不是綁你的手腕這麽簡單了。”
周芷清的手腕都捆麻了,一邊揉著手腕,一邊使勁的瞪嚴真瑞,就是不肯服輸認錯。嚴真瑞瞪回去,她就眼淚汪汪的瞅著他,撒嬌道:“人家都疼死了,你欺負人。”
嚴真瑞噗一聲笑道:“人家是誰,誰是人家?我欺負人家,和你有什麽關係?”
周芷清氣的一捶床鋪:“哼。”
嚴真瑞才不理她,大喇喇躺下,道:“罷了,這遭且就這麽算了,你回去吧。”
“回去?為什麽?”最近她一直都睡在他身邊啊。周芷清睜著大眼,一臉的好奇:“我要跟王爺睡。”
嚴真瑞閉上眼道:“回你自己的房間。”
“我不。”周芷清和個小動物似的,軟軟的伏在他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腰道:“我怕冷。”
嚴真瑞翻了個身,不理周芷清。
周芷清便又貼近了一步,以為他就此揭過去了,正想闔眼,誰知嚴真瑞冷冷的道:“別讓本王說第二遍。”
周芷清怔了怔,沒想到剛才還好好的,怎麽他就又這麽冷酷起來了。她自己反省了一回,也覺得今天好像觸了他的逆鱗,還不隻一次,他這是後犯勁,找她算帳呢。
哼,誰稀罕,走就走。誰稀罕跟他睡,不知道又犯什麽毛病了,也不知道隨行軍醫有沒有給他配藥。
周芷清隨即跳起來,利索的起身著衣,開了房門就跑了。
居然感冒了,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