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芝扶周芷清站起身,小心翼翼的道:“姑娘,你怎麽樣?”
周芷清忍著疼,緩緩的攏住衣服,站起身,咬著唇朝仙芝笑笑,道:“還好,活著呢。”
仙芝眼睛一眨,豆大的淚花就滾落了下來。都這時候了,姑娘還開玩笑。
周芷清想安慰安慰她:哭什麽啊?挨打的又不是她?
可說話太費力氣了,一動後背就撕心裂肺的疼,剛才還不覺得,這會兒才發現嘴唇也疼的鑽心。她抬手一抹,指間一片腥紅。
仙芝忙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道:“姑娘別動,奴婢替你擦擦。”
周芷清推開她:她沒那麽嬌氣。
嚴真瑞就站在對麵,可周芷清再不敢放肆,隻可憐兮兮的望著他。又害怕,又想靠近。她知道錯了,他是不是就不會再這麽嚴苛的對她?那她剛才得到的那份溫柔,是不是不是幻覺?
嚴真瑞一直在一旁束手旁觀,銀絲鞭抽在周芷清身上,他並不覺得多暢快,相反還有點不忍。可他知道這份不忍是絕對不能叫這丫頭知曉的。
女人就是如此,近則不遜,遠則怨,時機一定得拿捏好,不把她馴服,她就要騎到他頭上來了。
還以為她會撒潑耍賴呢,不想一聲都沒吭,倒是個識時務的,隻可惜從前沒人好生教。都說周品是酷吏,那是對外人,對自己這個小女兒倒是嬌寵的緊。
也是個剛強的,更是個樂觀的,居然還有心情說笑。迎著她那又委屈又乖順的眼神,嚴真瑞不由的放柔了語調,問:“你想說什麽?”
這是允許她說話的意思了?
周芷清搖搖頭,喉嚨裏哽咽了一聲,才道:“沒,沒想說什麽,隻是疼――”鞭子都捱了,難道還敢再說不去驗身?見好就收,這道理她是懂得,橫豎麵子已經丟到泥地裏了,再做困獸鬥也是自取其辱。
嚴真瑞輕笑道:“不疼你怎麽長記性?”
周芷清恨的想要把嚴真瑞按到地上,也抽他幾十記銀絲鞭,到底隻能想想。
與鞭刑相較,驗身就算不得屈辱了,就是這兩個嬤嬤的冷嘲熱諷,也激不起周芷清的憤怒來。是她活該,敬酒不吃吃罰酒,該躲的沒躲過去,反倒白白捱了一回鞭子。
直到兩個嬤嬤叫她起身,她還在哆嗦。被嬤嬤搬過的腿生硬的發疼,被她們毫不客氣碰觸過的地方更疼,可她不敢吭聲。
兩個嬤嬤推搡著她道:“快些吧,姑奶奶,叫你不聽話,害得我們也跟著吃掛落,讓王爺再等些時辰,隻怕你又該挨罰了。”
周芷清沒辦法,隻好忍著背上的疼,一步一步挪回到嚴真瑞的寢殿。
仙芝一路小心的扶著周芷清:“姑娘,奴婢替你上過藥再去吧。”
周芷清立刻看向仙芝:“是王爺吩咐的?”
仙芝膽怯的搖搖頭。
周芷清眨眨眼:“你敢?”
仙芝縮了縮脖子。
周芷清倒笑了:“我領姐姐的情,不過還是算了。”仙芝和她沒什麽交情,剛才看著自己受刑,能掉幾滴眼淚就不錯了,說是主仆,可她自己算個什麽玩意兒?剛才嚴真瑞不都說了,他喜歡,那就是他的女人,他不喜歡,不過是個暖床的奴婢。
周芷清可不敢自恃甚高,一個罪臣之女,還能妄想什麽?和仙芝比較起來,未必有她在這府裏混得如意。不過幾天的情份,就算仙芝什麽都不做,隻顧著自己,周芷清也沒什麽可挑剔的。
仙芝隻好道:“剛才奴婢已經瞧過了,隻是紅腫,沒有破皮,也沒有流血,等回頭奴婢再您上藥。”
這大概就是銀絲鞭的獨到之處,一鞭抽下去,隻是疼。嚴真瑞又極有分寸,這十記銀絲鞭是既讓她知道疼,又不會對她有多大損失。
周芷清把嚴真瑞的名字在唇齒間又過了幾回,恨恨的咬了咬牙,好像這樣就能解恨了一樣。
仙芝隻當她害怕:“姑娘,您別怕,雖說王爺嚴苛了些,可其實,平日他不是這樣的。”
周芷清點點頭:“我知道,今兒是我托大。”誰讓她上躥下跳的來著?
仙芝見她如此,倒是放了點兒心:“奴婢瞧著,王爺待姑娘還是極好的。”
呸吧。男人待女人好不好,誰能說得清?仙芝隻瞧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了親她,可誰能說這不過是嚴真瑞見色起意?好歹她自認也是有幾分姿色的,哪個男人瞧見她不得目露欣羨之意?嚴真瑞也是個男人而已。
要真待她好,還能說打就打?
光看是看不出來的。
周芷清隻能嘲諷的嗬嗬了兩聲。
仙芝也不好多說什麽,她怕說的越多,周芷清反倒越害怕,那可就得不償失,不是幫她,反是害她了。
嚴真瑞已經沐浴過了,屋子裏有淡淡的水氣。他的寢殿極為闊朗,一張大的有些誇張的拔步床,床頭堆滿了筆墨紙硯,而嚴真瑞正披著家常袍子,在床邊看書,幾盞宮燈把寢殿照得亮如白晝。
周芷清站在他身前,低頭不說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做。
嚴真瑞從床榻上欠起身子,一抬頭就看到了有如風雨摧殘過的落花般的周芷清,那嬌嫩中帶著脆弱,脆弱中又有不屈,不屈中又透著美豔,美豔中又帶了幾分純真。
他托著下巴凝視了半晌,笑道:“果然是個小美人,一顰一笑,一怒一罵,都是極美的。上來吧。”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她剛才又罵又跑,才受了刑,眼睛紅腫,唇也流了血,此刻定然像個瘋婆子,他倒說極美,定是唬人的。
周芷清心裏又歡喜,又不屑,又恨他,又惱他,可不知怎麽,滿腦子都是他當眾親她的場景。大騙子,他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會再信的了。
嚴真瑞吩咐了,周芷清不敢怠慢,這回沒有猶豫,麻利的除了鞋上床。
嚴真瑞大喇喇的半側著身子,目光咄咄的瞅著她,周芷清也不好躺下去,隻好垂頭跪在嚴真瑞的身邊。
嚴真瑞伸手輕撫了周芷清的臉頰一下,道:“我喜歡小美人,卻不喜歡木頭美人,打你一頓,你便生氣了給我臉色,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