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陽說到做到,當天就去鄉裏找泥瓦匠,她想盡kuài蓋成,別人家蓋房找兩三個大工就成,潘陽一口氣尋了五個大工,每個大工再配兩個小工。這麽些人齊幹活,估計兩個多月就能把裏外完成的七七八八。
還有蓋房要用的石頭、紅磚,石頭去山上鑽炮眼,現炸了用拖拉機拉回來,一天來回來個幾拖拉機就足夠下牆角打地基,至於紅磚,潘陽從窯廠開了三千塊,錢直接從這一季的分紅裏麵扣。
不管什麽時候正式分家,眼下蓋的新房可是潘士勳小夫妻兩的。潘士勳一改往日的憊懶,每天天不亮就從被窩裏頭爬起來,開拖拉機拉石頭、拉磚塊,建房的基地上也是跟前趕後,但凡工人要的東西他全都能找齊全,白天累一天,晚上鑽被窩裏了,還要跟王家美說說建房的進程。
自己的新房,王家美也上心,小夫妻兩有商有量的,都在憧憬不久後搬進新房的生活。
搬家就意味著要分家了,想到潘陽說分開單過就把家分的利利亮亮,無論生活上還是經濟上,都是獨立核算,日後過得好賴,全都各憑本事了。
王家美有些憤然道,“這阿噠也真是的,讓你自己掙錢養家,他也放得下心?分開吃飯倒是可以,幹活怎麽也分開了?我們又不比大哥,孬好有個自己的買賣!”
王家美憤然,潘士勳心裏頭又何嚐舒坦,這個還未長成大男人的孩子,其實不願意承認是自己懦弱,潛意識裏把這一qiē都怪到他阿噠身上,總認為他阿噠說這些話是有失公平的,大哥大嫂有自己買賣做,他呢?除了再窯廠幹幹活,別的本事都沒有,既然分家了,阿噠至少給他一部分窯廠的分紅,這樣才算不偏心。
畢竟,他大哥得到的比他多多了。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冬小麥成熟的季節,莊稼漢們又要為地裏的收成而忙碌起來,潘家、姚家兩姓三家人,合力趕收,收完所有莊稼,在一場雷陣雨後,又馬不停蹄的開拖拉機去地裏犁地,在地裏種上下半年的農作物。
等這一季農忙全部告以段落,趁潘士堯三口子沒回縣城前,潘陽召開了一場家庭會議,主要是全麵分家,具體怎麽分。
這晚,吃了晚飯後,老頭子潘恒春也留在了家,他讓潘士雲先去雜貨鋪幫他守著,其他家庭成員都留下來開會。
為什麽不讓別人去雜貨鋪,而專讓潘士雲去?因為在老頭子眼裏,潘士雲到底是個姑娘,早晚是別人家的人,這種分家幾乎與她無關,畢竟不會分給她一個子,能供養她念書就算仁至義盡了。
別看潘士雲表麵上是個聽話又順從的孩子,其實她心裏頭是個極有想法的人,潘恒春心裏所想的,潘士雲又何嚐想不到那層麵?
至於潘士雲心裏頭到底會怎麽想,咱們先撇開不談。老潘家堂屋裏,潘恒春和潘陽並列坐在長板凳上,坐北朝南,東麵的長板凳上,張學蘭領著兩個媳婦坐,西麵的板凳潘士堯、潘士勳兩兄弟坐,南麵的板凳上,潘士鬆和潘士告兩兄弟坐。
堂屋裏頭的氣氛有些沉肅,天下無不散宴席,他們兄弟幾個啊,還是要分開了
潘陽已經將要分的家當全寫在了紙上,掃了一眼在坐的所有人,潘陽邊說邊挨個在固定資產上劃勾,“當初分開單幹,家裏一共分了八畝地,秀英和家美都是後進的門,所以地沒有你們的,眼下士鬆、士告都還沒成家,他們的地歸我所有,阿噠跟我過,地也歸我。士堯、士勳主要分的是你們兩兄弟,一人分一畝。”
潘陽話音剛落,王家美就道,“阿噠這是怎麽算的賬?分開單幹時,分到士雲頭上的還有一畝地,士雲早晚都是別人家的媳婦,所以她的一畝地應當屬於公有,照阿噠的意思,她的地又歸阿噠所有了?”
聞言,潘陽抬了抬眼皮子道,“成,既然你這麽想多要幾分地,我也給你劃開,士雲的一畝地也不能盡讓士勳和士堯分了,好賴他們兄弟四個得平分,分到士勳和士堯頭上,每個人再多分二分五的地。”
王家美得意的朝潘士勳看了一眼,仿佛在說,看我多厲害,平白多要了二分五的地。
王家美這點小得意,潘陽並未放在眼中,她還在繼續說她的,“後崗頭的房子建成之後,士勳家美你們搬進去,家裏的這兩間石瓦房將不屬於你們任何人,歸我和你娘所有,石瓦房裏麵你們結婚置辦的東西可以拿走,至於床椅桌櫃,一樣不能拿,那是士堯秀英結婚時置辦的東西。”
聽潘陽這麽說,潘士勳急眼了,道,“不拿走,我們睡什麽?”
潘陽歎了口氣,方才道,“你急什麽,至少等我把話說完啊,不會虧了你的,當初你大哥結婚我給他置辦了一套全新的,等你和家美搬新房,我也會給你們重新置辦,你大哥大嫂的東西還留給他們。”
潘士勳心裏頓時舒坦了許多,麵帶喜色對潘陽道,“成,那我聽阿噠的安排。”
潘士勳這副喜形於色的樣子,潘陽看著都想笑,誰說她二大爺傻了?人家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而已,涉及到利益方麵,人家還是很精明的一個人。
既然地和房子的問題解決了,剩下就是窯廠,潘陽清了清嗓子又道,“窯廠所有的東西我都不會分給你們兄弟幾個任何一個,每年的分紅也不會分給你們,士堯我就不說了,眼下士勳和士鬆兩個都在窯廠幹,我跟你們娘商量過了,士勳和士鬆幹一個月我就發二十塊錢至於拖拉機的份子,那也是我和你娘的,農忙季節你們可以開,平時能少用就少用,因為還有兆房和姚寶忠在,使用次數多了也不好。”
潘士鬆道,“阿噠,工錢我就不要了,我暫時也沒成家,幫阿噠幹活是應該的。”
潘士鬆這麽說,王家美就不滿了,瞪眼道,“你不要我們還要呢。”
王家美瞪眼,潘士鬆可不讓著她,沒好氣道,“你想要我可沒攔著你!”
王家美回聲道,“你說不要倒顯得我們士勳不是人了,安得是什麽心啊。”
潘士鬆最厭別人在他頭上硬按莫須有的罪名,當即氣得站了起來,拍桌道,“我安得是什麽心?我倒要問問你們安得是什麽心,自打你進我家門之後,我家就沒安生過,你個喪門星!”
這潘士鬆要是罵起人來,也是專挑難聽的說,他這一句喪門星罵的,差點沒讓王家美跟他幹仗起來,好在還沒動手,就被潘恒春給喝住了,道,“都一人少說兩句,士鬆你坐好了,說什麽喪門星這種話,還有家美你也是,二十塊錢你想要就要,說那些難聽話做什麽!”
老頭子都發了火,這兩人都不敢吭聲了,但還是跟鬥雞似的,互看不順眼。
潘陽拿手指頭敲了敲桌子道,“士鬆這二十塊錢你不要也得要,暫時用不著就在賬上記著,以後一並補給你。”
事已至此,潘陽能想到的東西也都分的差不多了,就問道,“還有什麽異議沒有?有的就全部說出來,趁人都在好商量。”
怎麽沒有異議,對於王家美來說,異議多著呢。
王家美看了一眼從方才開始就一聲不吭的秀英,撇撇嘴道,“大哥大嫂眼下在縣城,他們的地誰給種?阿噠你可不能看我和士勳在家,就偏著大嫂他們呐,你要是給他們種,那我們的地你也得給種。”
聞言,一直沒開口的說話的秀英沒好氣回聲道,“地我和你大哥我們可以不要,都留給阿噠娘種,賣莊稼的錢我們也分文不會收。”
如果不是顧忌著妯娌間的那點顏麵,秀英不好把話說得太絕,她真想諷刺老二兩口子,他們還不差種地掙的那點錢!
哪怕秀英沒有把話說太難聽,王家美這會兒也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訕訕的不吱聲。
張學蘭朝她男人看了一眼,見她男人說得差不多了,她準備給他們再下一記猛藥,要求道,“士鬆和士告還沒結婚,我就不說他兩,士堯士勳你們兩個都各自成家了,逢年過節的必須給我點錢花。”
其實張學蘭這番話算是特意說給潘士勳和王家美聽的,潘士堯夫妻兩每年都會定期給張學蘭錢,倒是潘士勳夫妻兩人,從來沒提過這事。
王家美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瞪眼道,“逢年過節還給錢?”
王家美這麽說,張學蘭就不痛快了,翻了個白眼,道,“怎麽?你幾個哥逢年過節都沒給過你阿噠娘錢?”
王家美剛想說她哥嫂子不去剝她阿噠娘都不錯了,還給錢?又不是嫁出去的閨女,逢年過節給什麽錢?
隻是她這話還沒說出口,擱在八仙桌下的腿就被潘士勳踢了一腳,潘士勳道,“成,都聽娘的,這錢我們該給。”
張學蘭這才滿意的些,點點頭道,“天不早了,都散了睡覺去吧。”
這場分家,對於潘士勳小夫妻兩來說,並非是件好事,雖說他們憧憬自己單過的清淨,可又在擔憂真讓自己掙錢了,能養活起這個家嗎?
深夜裏,小夫妻兩個誰也睡不著,黑燈瞎火的,都在睜著眼望黑黢黢的房頂上看。
王家美翻了個身,麵朝潘士勳,朝他懷裏蹭了蹭,歎氣道,“士勳,你說你阿噠一個月給你二十來塊錢,夠我們花的嗎?”
潘士勳也在為這個事煩心,尤其在對比他大哥掙錢的能力後,他更是心生煩躁,翻了個身背對王家美,沒好氣道,“不夠花就不花,大晚上的,你讓我安生睡個覺成嗎,別再煩我了。”
盯著潘士勳的背半響,王家美終是低聲嘟囔了句,“我怎麽就嫁給了你這種窩囊廢”
入了秋之後,後崗頭的新房算是徹底蓋好了,牆麵也全部被粉刷好了,挑了個吉利的日子,潘士勳小夫妻兩人總算是搬了進去,前頭有潘士堯搬家在做對比,潘陽也不偏袒任何一方,新房裏,除了床椅桌櫃以外,鍋碗瓢盆該置辦的,潘陽都給掏錢置辦了。
作為大哥,潘士堯又從縣城給潘士勳買了一張單人床,留給王家美即將出生的孩子睡。
這個時代木材貴,一張單人床也不便宜,潘士堯此舉難道遭到秀英的不滿,輕聲埋怨道,“你也是的,買之前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對,你把士勳當兄弟,人家可不一定把你當兄弟,我們搬家那會兒士勳還沒成家,什麽也沒給我們置辦,這我就不說了,我們潘盈抓周時候,他都是有媳婦的人了,你看他有給我們潘盈置辦過什麽嗎?就連士鬆、士雲兩個,孬好還給潘盈買了東西,你啊,想氣死我”
麵對秀英的埋怨,潘士堯也不氣,心知跟她懷孕初期脾氣差也有關,攬過秀英,好聲好氣的勸道,“好賴我都是當大哥的人,該做的得做,不止士勳我要照拂,還有下麵的幾個弟妹,日後我都得幫阿噠照看,阿噠娘眼見年紀大了,我是大哥,該幫他們分擔責任。”
真說開了,秀英也不是不能理解,隻是她就看老二兩口子不順眼而已,總覺得他們對老二兩口子再好都是百搭,典型的白眼狼。
想到潘士堯已經貸了款把卡車提回來的事,秀英問道,“你打算好了,把士鬆帶到城裏來,讓他跟你學開車?”
潘士堯嗯了一聲,道,“總在家推磚車燒窯也不是個事,再說一個窯廠三家幹,也沒什麽意思,開車好賴是門技術活,士鬆那孩子腦子又靈活,學得快,等他上手了,我們兄弟兩個以後可以一塊幹。”
同樣是小叔子,對於潘士堯照拂潘士鬆,秀英就沒什麽意見,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潘士鬆疼潘盈,秀英自然就多疼愛潘士鬆一些。
聽潘士堯這麽打算,秀英不迭點頭道,“那孩子我也喜歡,雖然皮實了些,但心地最憨厚,可比你那大弟好太多,瞧著倒是老實,就是一肚壞水,現在娶女人了,可倒好,又是和他一樣的,還真是應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