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眾臣私底下切切私議,隻說張後見了聖旨,直氣得氣血翻湧,她也來不及更換衣服,直接穿了一身常服便帶人來到皇帝的乾清宮。
見了皇帝行過禮後,張後揮袖令從人都下去,才對皇帝說:“陛xià,太子何過,被貶至南京修造宮殿?”
皇帝不耐煩地道:“朕何曾說過太子有過?隻是宮室修造乃重中之重,不交給他,交給那個更放心?怎談得上是貶?”
張後見皇帝還在狡辯,怒上心頭:“修造宮室有何重要之處?莫不是曆朝曆代的宮室都是太子去修建的?既是您當年,先帝也未把你當作將造監的人用!皇上!您當年嚐夠了當太子的憋屈,卻為何還要如此難為皇兒?”
皇帝勃然大怒道:“我難為他?我為何要難為他?!他為父分憂當為常理!莫不是他不願意離這寶座太遠不成?好隨時等著接替朕坐上去?!你也知道當太子憋屈?那麽我問你,我憋屈了多少年?他憑什麽就不能憋屈憋屈了?你道太子都是好當的不成?!”
話已**裸說到這份兒上,張後亦無語,不發一言轉身離開了。
次日,太子即赴鳳陽、南京。
青州城漢王府,朱高煦看著手中的信報,與徐師爺道:“這老大莫不是瘋了不成?!父皇費盡心血建好的北京城,他竟要再遷回南京!他這是想讓父皇的心血付之東流啊!”
徐師爺趁機蠱惑道:“他愈是如此倒行逆施,王爺您他日才好撥亂反正啊!”
海藥如今領了漢王的天策衛統領一職,已成了朱高煦的心腹了。他見朱高煦猶豫,說得愈發露骨:“王爺,皇上即位不過數月,便一改先皇風氣,且孝期宣淫,公然作樂,乃是對先皇的大不孝。咱們正好可以以此討伐昏君,效法先帝,再來一次‘靖難之役’!”
朱高煦搖頭道:“此時我哪能跟當年先帝舉事時相比?當年先皇位居燕王,手下有二十萬悍卒,如今我手裏連天策衛不過區區兩萬人,這點兒人馬能幹什麽?隻怕連著青州城都守不住。”
說到守城,他不禁出了神,黎涵若是還在該多好,她往往能變不能為可能,若是她在,隻怕奪取這天下還真不是幻想。
他還在想著寒櫟的時候,海藥繼續道:“王爺不必憂心兵馬。大同總兵乃是鄭亨鄭侯爺,鄭侯爺與您是一同浴血殺敵的同袍,感情深厚,您若是遊說他,他必然能倒向王爺這邊。還有家父手中的艦隊,王爺,咱們水陸具備,兵力並不少啊!更何況如今皇帝竟然昏庸到將太子驅離京城,這正是咱們下手的好時機啊,太子那人精明果毅,若是他在京中要想動手可不容易成功,如今趁他不在,讓海家姐妹抓緊時間給皇上下了藥,到時候群龍無首,咱們再攔著太子,讓他回不了京城更好,如此您不是名正言順地回京去主持大局嗎?到那時候”
幾人計謀已定,便各自散去,各尋各人的手下布置去了。
等他們都出了門,朱高煦問:“安平,有她的消息了嗎?”
這時不知是藏在哪裏的安平冒了出來:“爺,那****帶著人好容易槌落崖下,卻隻看見樹枝上掛落些黎姑娘身上衣物的布條,地上的草葉上有些血跡,卻並沒有見到黎姑娘的屍身。後來我們循著血跡斷斷續續地追出了有三四裏路,就在一處小溪邊失去了她的蹤跡。可以肯定的是黎姑娘隻是受了傷卻沒有死。這幾個月我們一直沒有放棄尋找,有幾次都發現了她的蹤跡,卻總是被她發現,及時地逃走了。隻是我還發現,不僅僅隻有我們一路人馬在找尋她,我竟然發現暗中海藥還在一直找她”
安平沒有說出口的是,他不禁幾次發現了寒櫟的蹤跡,還是他故意放水,縱著寒櫟逃走,還故意阻攔海藥的人。他看不慣寒櫟被海家姐弟算計,他們一起在戰場上拚殺過來的,卻被那個連戰場都不敢上的小子侮辱算計,所以他十分看不上海藥,這時也不忘在漢王麵前給他上上眼藥。
果然朱高煦十分生氣,道:“你去吩咐海藥,讓他不可再插手你追蹤黎涵的事了,讓他辦好自己份內事就可以了!”
安平暗中搖頭:那海藥豈是就憑你這句話就能放棄的?那小子的野心大著呢,可惜嚴先生也不在了,如今爺的身邊都是海家姐弟的人,可憐的爺被他們蒙蔽得什麽都不知道。
不說漢王諸人密謀,隻說這一日滁州城的一家客棧門口走進了一個清瘦的少年,掌櫃的上來招呼,他隻是懨懨地比劃了一下,意思是開一間上房。接過來掌櫃的遞過來的房牌就往樓上走,卻在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猛然止住腳步,身子一縮,藏在了廊柱的後麵。
原來這正是一路逃亡的寒櫟,她從崖上跌落下來,因後背舊傷又被箭射中,傷勢影響了她的身手,從懸崖上跌落時又不免震傷了內髒。雖然沒有丟了命,卻也是幾乎就剩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還要應付漢王府的追捕,雖然安平放了她幾次,卻也一直沒有機會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養傷。如此傷勢綿延,愈加難以康複。這一****來到滁州。隻因她知道如今北京的家何揚州老家必定被漢王府的人給監視了,回去不啻於自投羅網,如今海家的形shì也摸不清楚,她一路往南,隻想著去廣州,找到與二黑他們的聯絡點,好清楚目前的形shì,卻可恨身後一直跟著海藥的人,難以擺脫。這一次她在潁州府好容易擺脫了追兵,想著能休息幾日了,卻不想在這家客棧裏,竟然看到了漢王身邊的徐師爺!
寒櫟躲在柱子後頭,仗著自己這次易容的麵貌漢王府諸人不認得,便低著頭從徐師爺剛才出來的那間房走過,心中暗暗記住。返身下來找掌櫃的,說是自己那間房不朝陽,住著不舒服,磨著掌櫃的給換了一間,就是徐師爺樓上的那一間,才從從容容地進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