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驚,這才知道,愛妃愛子竟然畏懼太子到如此地步!他大為心疼,將郭妃扶起,攬入懷中,撫摸著她的秀發,歎息道:“愛妃休要畏懼太子,有我在此,他不敢對你們如何。你放心好了,你們母子又沒有錯,為何要把你們貶黜出京?我明日就召楊廷和商議遷回南京。”
郭貴妃大喜,遷都這麽大的事,皇帝竟然因為她們母子而動搖了!這就說明她們母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如此下去,以後自己多多在皇帝耳邊吹吹風,何愁太子的地位不動搖?待那時候,她可要好好回報回報太子的教訓!
當晚,皇帝連新來的姐妹花美人那裏都不去了,摟著郭貴妃說了一晚的情話,哄得貴妃破涕為笑才罷。
第二日清晨早朝,皇帝便開口道:“朕自即位以來,常覺北京氣候寒冷,不宜人居,各位愛卿卯時起床早朝想必更是辛苦。常此下去,恐各位愛卿身體吃不消。況且南北供億之勞,軍民俱困,四方仰鹹南京,斯也吾之素心。故此常思回南,不知各位愛卿有何意見?”
首輔楊廷和是眾臣之首,各位大臣常看他的眼色行事的。此時他的眉頭深鎖,思索了一下才上前回話:“國都之地,乃一國之本,遷都非同兒戲,怎能朝令夕改?”
張輔也上前道:“先帝遷都,曾言:欲以天子守國門,故此不畏北京氣候凜冽,乃大義無畏之舉。亦因南京繁華奢靡,多靡靡之音,定都南京,恐後世積金銷骨。為聲色犬馬所迷也。而北京,則屬燕趙之地,多悲歌慷慨之士,有金石之風,寄望後世君臣,多血性男兒,慷慨從容之士。而非隻為圖享樂安逸也。“
夏原吉也奏稟道:“先帝建北京,先後計二十年,遷萬戶、通運河、建紫禁城,耗民夫百萬、白銀一千七百餘萬兩。而今如再遷回南京,前者盡廢矣!而南京宮城多已下沉、損毀,若是重建,隻怕又需銀數百萬而今國庫之銀備辦了先帝的喪事、陛xià您的登基大典、冊皇後、冊太子,已經隻剩餘不足百萬兩了,尚且要營造您的山陵不可再有大的開銷了。”
他的意思說:已經花了那麽多錢,就別嘚瑟了,再重新遷一回都,隻怕銀子上首先就不能支撐了。
三位重臣都表示反對,皇帝十分鬱悶了。這代表他的想法不太可能能得到臣子的支持了。
皇帝皺起了眉頭,深為不悅,想了想,又退而求其次:“朕即登基,不得不稟告先祖,特令太子代朕赴鳳陽、南京,祭奠先祖陵寢,以為鄭重。”
言畢,也不等太子領命,大袖一揮道:“既然無甚事,便退朝吧。”一轉頭間,見到了一個人,不禁大喜,又道:“李時勉,你隨朕來。朕有話要問你。”
這李時勉是翰林侍讀,你道為何皇帝見了他大喜?原來在先帝欲要遷都的時候,這個李時勉曾經激烈地反對過,故此皇帝此時見了他,想起了他當時既然反對遷都北京,此時不正是會同意遷回南京麽?這不正是個極好的代言人嗎?
皇帝帶著李時勉回到禦書房,給李時勉賜了座,便問:“朕記得,當日先帝遷都時,卿曾竭力反對過,為何今日朕欲遷回南京,卿卻不發一言?”
李時勉垂手稟告道:“臣當日反對遷都,乃因為遷都耗費民力財力,乃勞民傷財之舉。對定都南京抑或北京並無差別好惡。今日皇上欲再遷回南京,豈不又是一番忙亂?遷回南京,南京宮室需再重建,北京這些泱泱宮殿又做何用?豈不是全都浪費了?臣以為,一動不如一靜,既已遷過來,且塵埃已落定,便無需再重新攪動塵埃了。故此臣附議首輔之議。”
皇帝當即便沉下了臉,太失望了!這個不識趣的東西!
皇帝掛下臉子悻悻道:“北京冬寒入骨,風沙襲人,朕頗為不慣,久居於此,恐於身體不利。”
皇帝的意思是,這天下,有什麽能比朕的禦體更為重要的?要是朕在這裏得了風寒什麽的,你們不同意遷都,能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怎奈這李時勉卻是個滿身骨頭逆著長的,當初先帝何等強勢,這李時勉不是該如何反駁便如何反駁?此時他也一樣不給皇帝留麵子,他順溜地一掀官袍,就勢跪在地上,先擺出一副死柬的架勢來,再接著,當真說出一番大逆不道的話出來:“臣未聞陛xià龍體有恙,卻聽聞皇上臨幸妃嬪夕不間隔,且常常一夕幸數女。如此身強體健,何懼區區風沙也?況現今先帝屍骨未寒,陛xià便選秀女,縱聲色,孝道何存?既然陛xià言龍體不禦,又為何遣太子離京?時勉叩請皇上居喪守孝間遠妃嬪、太子不宜離左右。”
皇帝聽到前幾句話就已經氣得滿麵血紅了,好容易喘過氣來,李時勉的話已經說完了,皇帝顫抖著手一把抓起案上鎮紙的條石便兜頭朝李時勉砸去,狂怒喝道:“李時勉辱我!來人!給我拉出去!用金瓜擊死!”
次日,受了刺激的皇帝強硬下旨,先是斥責了先時出言反對遷都回南的幾位大臣:”天子守國門?還要爾等臣子何用?!不思報效朝廷,反將守土之責推諉君上!庫銀不足?先帝時寶船數下西洋,糜費巨大,怎不見說庫銀不足!朕之山陵何至於著急興建,莫不以為朕年之不久?!朕今日月方長,山陵一事可緩,省銀出來先辦遷都之事!著太子祭陵之後,監守南京宮室修造,完畢後再行返回!”
把張輔何夏原吉罵個狗血噴頭,更幹脆的是,讓朱瞻基打發到南京修建宮室去了。想當年,他爹把他扔在南京,好歹還給了個“監國”的名義,他倒好,幹脆**裸撕下臉來,直接讓太子去修宮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