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說謊的人
七月天裏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
如果把車停在某處,一個人坐在車裏,聽一場大雨敲窗,看人群奔散,然後雨水覆住視線,溫度下降。人會容易無助,感覺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
許庭生下車買煙的時候,金毛咚咚跟著跳下來。
“你下來幹嘛?這麽大雨,淋死你。”
因為雨聲太大,許庭生差不多是吼著這麽說。可是咚咚不為所動,仰頭看許庭生,嗷嗷叫了兩聲,也許它在說:“就剩下你了,我怎麽敢不跟緊點,哪怕淋點雨,又有什麽關係?”
於是一人一狗在如注的暴雨裏走過天橋,各自淋了個透。
許庭生給自己買了一包煙,給咚咚買了一包火腿腸。
許庭生給一條狗看照片,照片裏有小項凝,它認得,嗚嗚的叫,很可憐。人也是。
……
許庭生在回到河岸民居之前,就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現在的他,其實連放任痛苦和頹廢的權利都沒有。
他還準備好了一個謊言。
重生一世,許庭生注定與無盡的謊言相伴,然後,說謊的人從此隻能不斷說謊,無法停止。謊言裏的人生其實容易孤獨,因為需要獨自背負太多東西。
河岸民居二樓客廳裏坐著方橙、陸芷欣,還有他之前打電話叫來陪的餘晴。
她們看到渾身濕透的許庭生,還有跟在他後麵走進來金毛咚咚,都露出奇怪的目光。
“呢?”
不顧她們的詫異,許庭生先問道。
餘晴指了指虛掩著的房門。
許庭生推門。
雙手抱膝坐在床上,聽到聲音,抬頭看到許庭生,緩緩的低聲說:“許庭生,你回來了?你去找項凝了對嗎?是項凝找你了嗎?”。
“不是啊。”許庭生說謊。
“你騙我,你那時候好緊張你知道嗎?我從沒見過你這麽緊張,……你也很久沒有這樣匆忙的丟下我一個人了。所以,隻能是項凝對不對?”
沒有質問的口氣,緩緩的說。
說了謊的許庭生隻能繼續說謊,他說:“真的不是,你別瞎想。”
然後,他牽過來金毛咚咚,說:
“我幫一個朋友找他的寶貝金毛去了,然後還淋了一場雨。它差點被城管當做流浪狗抓去打死,好不容易才救下來。
因為市區那邊這段時間管得嚴,有專門的打狗隊什麽的,所以朋友想把狗放在我們家一段時間。我想它可以陪你解悶,還有陪我們跑步,就帶回來了。你看,行嗎?”。
看了看渾身濕透的許庭生,又看了看一樣濕漉漉的咚咚,想了想,尷尬的站起來,抬手揉了揉他的濕發,說:“對不起,我……”
“沒事。”說了謊的許庭生其實承擔不起這句對不起,他說,“你吃飯了嗎?”。
搖頭,客廳的三個女孩也大喊沒有。
“都快七點了,那我趕緊給你們做飯。”許庭生說。
“你先洗澡換衣服啊。”說。
“好,我很快。”
許庭生快速洗了澡換了衣服在做飯,四個女孩歡天喜地的伺候咚咚洗澡、吹幹,拿出各種零食喂它。方橙推開廚房的門,說:“狗睡哪?”
許庭生說:“睡沙發下吧,我腳邊,省得又有人半夜來脫我褲子。”
吃過飯,又洗過碗,許庭生在沙發上陪著坐了一會,方餘慶過來,替鍾武勝帶來了茶葉,開車接走了餘晴。許庭生給鍾武勝打電話,打算約他們第二天吃飯。
鍾武勝說他們晚飯後就已經離開岩州了,辦完事很快要回麗北。
然後,許庭生開始感覺腦袋有點昏沉。
“你們在客廳再玩一會,我今天有點累,先去睡一下。你們回去睡覺的時候叫醒我。”說完,連沙發都被占了的許庭生進了原先自己的,現在的房間,一頭紮倒在床上。
他迷迷糊糊的醒來時,已經能在枕被上看見陽光。
就坐在床邊,看著他。
“我……現在幾點了?”
許庭生知道自己睡過頭了,有些艱難的掙紮著要爬起來。
起身把他按回去,說:“快躺好,你發高燒了。現在,下午兩點。你先喝點水,把藥吃了。”
幫他把枕頭疊起來,扶他靠坐住,然後去端來溫水,手捧幾顆膠囊喂到他嘴裏,又把水杯捧到他嘴邊。
陽光打在她臉上,她的神情無比認真。
許庭生抬頭說:“?”
“怎麽了?很難受對嗎?”。
“不是,我覺得很溫暖。”
開心了一些,笑著說:“這麽容易就溫暖呀?”
“是啊,人到一定時候,其實就會這樣,遇見很簡單的東西,看見很認真的臉,有人關心你,把你看得那麽重要……很容易就會溫暖。”
許庭生“三十一歲”,或許應該說已經“三十二歲”。他有過荒涼失落的一世過往,不曾得到過安定,還有著“孤獨”的今生。
是的,孤獨,無時無刻不在的孤獨,哪怕與小項凝相處的時候,雖然美好,但是這種孤獨依然無法避免,因為他所懷抱著的,是隻有他一個人的故事,包括感情。
他想把那些故事找回來,結果昨天發生的一切證明,他正越走越遠。
許庭生說的,“人到一定時候”,其實指男人經曆滾滾紅塵,潮起潮落之後,終於收起不甘和不羈的心,渴望一份簡單安穩的時候。
許庭生有著少年意氣的外貌,兩世滄桑的心,所以,注定是一個矛盾體。
看著他燦爛的笑,說:“燒糊塗了。”
“不是”,許庭生說,“你從昨晚一直守到現在?……快,睡一會。”
搖頭。
“去把門關上。”許庭生說。
關門。
“躺上來。”許庭生把身體挪到床鋪一邊,說。
“啊?”
出乎意料的,流氓這時候看起來無比緊張。
“你發著燒呢。”她緊張的說。
許庭生愣了愣,說:“想什麽呢?小姑娘腦子裏就不能純潔點?”
“那……”
“就躺會,你睡一會,然後我靠著你躺會。”
遲疑了一下,終於小心翼翼的躺上來。
許庭生發現她依然緊張,好奇道:“你這不對啊,以前都那麽……,現在怎麽這麽緊張?”
說:
“那不一樣,以前是知道你肯定不會,才敢那樣逗你,你看我那樣逗過其他男生嗎?因為他們真的會,我就需要給他們冷臉。
而且我知道,我越那樣,你越怕,對吧?還有,那時候我不是有目的嘛,雖然現在想起來很蠢,可是那時候真的好想考一個好一點的大學啊,因為我想改變自己和媽媽的生活,別的什麽都抓不住。”
“原來是這樣。那現在呢?”
“現在在一起了,反而怕。還沒牽手呢。”
……
許庭生的高燒還在持續,兩天後也隻是變成了低燒。
他睡回了沙發,卻過上了皇帝一般的生活,大部分時候是照顧他,偶爾她累了,陸芷欣會表現她難得的溫柔,這對被她凶慣了的許庭生來說,簡直就是翻身農奴把歌唱。
“對不起啊,總是把你當做超人,昨天那樣,還是習慣的等著你做飯,洗碗。我們都被你慣壞了。”陸芷欣說。
這場病還有一個好處是,雖然因為照顧許庭生而疲累,但是心理狀態和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因為她找到了自己樂於去做,並且能從中感覺自己“很有用”,“很有價值”的事,她的生活狀態變得前所未有的積極。
她知道要適時休息,她知道要多吃飯,因為她要照顧許庭生。
她開始更努力的學習做飯,雖然大多數時候慘不忍睹。這樣,當她有一天圍著圍裙打開門的時候,兩個陌生人出現在門外,他們說:“你是?許庭生住這吧?”
許庭生一骨碌坐起來:“爸,媽,你們來了。”
***
注定慘淡的一周,更新方麵,前麵已經說了能排2月第一,那是很多職業寫手上麵的第一。我不是職業寫手,真的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