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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某時,江南某地的某個茶館。
一位白胡子老頭,瘦骨嶙峋,滿頭銀發,坐在茶館最中間,身前擺著一張茶桌,手中拿著一塊驚堂木,四周圍滿了來自五湖四海跑江湖的底層江湖人。
當然,其中也不乏一些在江湖上打探情報的名門正派,元廷以及各路起義軍,沒辦法,咱國情向來如此,軍情有時未必便被江湖上流通的快,因而在江湖上散步信息、打探信息,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那白胡子老者驚堂木驀地一瞧,滿麵紅光,渾身抖擻的道:“話說當今中原武林,究竟誰才是天下第一人?”
他身旁一位玉麵紅唇的小童,傳了一身藏青色的道袍,立即捧哏道:“那還用說,自然是陸地神仙張仙人。”
白胡子老者繼續道:“不錯,三豐真人半神半仙,幾有縮地成寸之能,乃是當今天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但我再問你,三豐真人以下,又是誰能位列第二?”
“那自然便是魔師龐斑,據說他是魔門當今第一人咧,單憑一雙肉拳,‘毒手’乾羅、‘盜霸’赤尊信兩大黑榜排名前三的絕頂高手,最多一人也隻撐下了四招!”
“嘿嘿……錯了。”
“哪裏錯了?”
“魔師龐斑是魔門當今第一人不假,但若說他是僅次於三豐真人之下的,卻也不盡其實。”
那形似道童少年立即皺起了眉頭,有板有眼的道:“中原武林,白道高手姑且不提,黑.道高手崛起之勢,形如朝陽,驚才絕豔的天才層出不窮,可謂是百花齊放,浪翻雲的劍、赤尊信的手、封寒的刀、乾羅的矛、厲若海的槍、範良極的耳、烈震北的針,黑榜之外,或許還要再加上一個虛若無的鞭,先前所述七人皆是黑榜絕頂高手,餘下三人徒有虛名,不足為慮,但你要說他們能超過龐斑,我卻是不信。就算是數月之前,躋身榜首的浪翻雲,恐怕也沒有這個實力。”
此言一出,現場登時嘩然一片。
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人,先前的注意力原本都放在那白胡子老者身上的,但那道童少年老氣橫秋的出口,以指點江山之勢,點評了數位江湖上的絕頂高手,卻教所有人大吃一驚,這才赫然發現自己竟是小覷了這道童少年。
黑榜十大高手,天下皆知,但凡是江湖人,隻若在江湖上混,並且想多活兩三年,就沒有不知道的,但“鬼王”虛若無,現下已經投身於朱元璋麾下,早已隱於江湖之末,卻被這道童少年一言道出,現場許多人都根本忘了,亦或者沒聽過這個名字。
這些東西當然有可能是那老者提前告訴他的,但信息可以告訴,氣質卻教不得,這道童少年身上展現的那種雍容華貴與淡然自若,天然自生,自有一種威嚴氣勢。
再有便是,黑榜十大高手後三甲中的“矛鏟雙.飛”展羽、“十惡莊主”談應手、“逍遙門主”莫意閑在他口中,竟成了徒有虛名之輩,這更增添了他的神秘感,教人不敢再輕視半分。
白胡子老者續道:“赤尊信、乾羅全都是龐斑手下敗將,浪翻雲近來聲勢雖盛,但跟龐斑相比,還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你拿黑榜高手與龐斑相比,那就是對龐斑的侮辱。”
那道童少年不耐煩的道:“那你說究竟誰才是最接近三豐真人的高手?”
白胡子老者忽地一愣,似想起什麽一般,又重新問道:“人老了,很多東西都記不清楚,才說過的話,馬上就會忘記,我剛才問誰才是天下第一人來著?”
“你還真是健忘,當然是陸地神仙三豐真人,普天之下,舍三豐真人還有第二人?”
“哎,錯了,錯了。”
那道童少年登時瞪大了眼睛,就如一頭被激怒的小雄獅,道:“你胡說八道什麽,這世上還有比三豐真人更神奇的?你莫要瞧我年紀小就對我胡說八道,小心我一把剪了你的臭胡子!”
“豈敢,豈敢。”
白胡子老者一捋胡須,微笑的道:“悠悠數十載,三豐真人先鬥逍遙王,而後交手天機宮,如果沒有那一人的橫空出世,他當然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人,但是現在麽,那就……你別瞪眼,就算是三豐真人自己都不得不承認,你還敢胡說?”
“你說的究竟是誰?!”
“嶽風。”
“就是那個光明頂上跟龐斑不相上下的‘邪劍仙’嶽風?”
“不,是……君帥嶽風。”
那道童少年登時瞪大了眼睛,而後竟是冷笑三聲,道:“老頭子,你牛頭吹大了吧?君帥都消失百餘年了,你現在告訴我他又變成了邪劍仙,難道你真以為我不敢割下你的胡子?”
白胡子老者頓時沒了長者的風範,趕忙道:“我的大少爺哎,可不敢跟你胡說,你想一想啊,既然張真人都能活過百年,君帥再活百年又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可告訴你……”
緊跟著,白胡子老者便向那道童少年極其認真的複述武當山上發生的一切,四周鴉雀無聲,茶館裏所有江湖人也全都屏住呼吸,安靜聽著。
那道童少年瞪大了眼睛,伴隨著白胡子老者的講述,他從最初的躁動不安,漸漸變成目瞪口呆,最後一張小小的臉居然流露出了極其認真,思索的神色。
待白胡子老者講完,他目光灼灼,定定的道:“終有一日,我會勝過他!走,回山莊練劍。”說罷,起身便走,那白胡子老者趕忙殺出人群,跟了上去。
嘶!
茶館裏陷入刹那間的死寂,而後便嘩然一片,有人猛地拍了一下腦袋,叫道:“神劍山莊!沒錯,神劍山莊!”
“聽說神劍山莊百年以來出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大少爺,想必便是那少年郎了。”“他便是謝王孫了!”“嗬嗬……神劍山莊中興之責應該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直到這時,這些江湖人才知道適才那兩人的真實身份,隨即低聲議論起來。
此處是江南地區,而在這江南地界,沒有人是沒聽過神劍山莊的大名的,而在數十年前,江湖上耳熟能詳,已經達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總共有兩大山莊,一個是神劍山莊,還有一個則是名劍山莊。
這兩大山莊在江湖上的鋒芒之盛,交相輝映,斷無第三個山莊可與之相比,直到逍遙王的出現。
名劍山莊易雲、易繼風兩大絕世劍客,皆敗於逍遙王之手,隻剩下一個易天行。
易天行天資雖然卓越,堪稱是名劍山莊第一人,但他生性好動,武功不過是一種方式,讓自己更好遊戲人間的方式,因而他也就隨便練了練。
事實證明,天才就是天才,易繼風千辛萬苦方才領悟出“名劍八式”,並且還是受了易天行的指導,但易天行這一隨便,就隨便出了“名劍八式”,並且最終破掉逍遙王的真氣護罩,令張三豐能以四十歲之齡,便憑借斬殺逍遙王功成名就,成為江湖第一人,並直至今日。
因易天行之故,名劍山莊的名氣總算是保了下來,但易雲、易繼風相繼慘死,易天行無意繼承名劍山莊,因而這名氣要或是不要都沒有什麽區別。
數十年前,當易天行逝去之後,江湖上便再也沒有名劍山莊了。
神劍山莊也差不多,經曆了初代雄主謝天劍斬黑白兩道,建立起了神劍山莊的不世之名後,其後曆任莊主多是泛泛之輩。當然,這個“泛泛”指的是攻成不足,守成有餘。
於是,神劍山莊雖然也經曆了從興盛鋒芒到現如今的低調發展,但卻因為這種良性的傳承,當名劍山莊已經從江湖上銷聲匿跡,隻剩下一些傳說以及一堆唏噓感歎時,神劍山莊仍然存在著,並且最近幾年,神劍山莊漸有中興之勢。
隻因自神劍山莊創始人謝天之後,謝氏一族便再無一個驚才絕豔,足以躋身當世前三的絕頂高手,而現在他們有了一個希望,那便是神劍謝大少,也正是適才那六七歲的道童少年。
他的名字叫謝王孫。
但他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數十年以後,當謝王孫這個曾經的天才“隱形”,而後又中年得了第三子,這位神劍山莊的三少爺,才真正稱得上是驚才絕豔。
……
……
轟!
武當山之戰過後,一條條爆炸性的消息再度在江湖上流傳開來,刺激著每一個江湖人的神經。
龐斑、趙敏、裏赤媚設計中原群雄,不料竟被反殺,眾多蒙古高手盡皆斃命武當山,就連獨步天下的身法天魅凝陰大成的“人妖”裏赤媚,也沒能逃過一劫……
張三豐、龐斑這原本被譽為當世前二的絕世宗師,終於發生了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決鬥,不出意料之外,勝出那人仍舊是張三豐,你大爺終究是你大爺啊……
趙敏、龐斑一行人敗退,並且從此退出朝廷,再不管漢蒙之間的大戰……
這一件件,一樁樁都極大鼓勵了中原各地起義軍的心緒,但跟一件事相比,所有這一切都根本不算事,這一件事自然便是消失百餘年之久的君帥嶽風,再度重出江湖。
邪劍仙嶽風!
擊殺裏赤媚!
擊敗龐斑!
邪劍仙嶽風也就是百餘年前,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擊退蒙古異族的入侵,然後又忽然消失,百餘年以來無影無蹤的君帥嶽風!!
但凡是有心人,或者說是知道君帥之名的,全都以為他已經死了。可萬萬不曾料到,他非但沒有死,而且還跟百餘年前一模一樣,不,在江湖各種各樣的傳聞之中,他甚至比以前還更年輕了!
你大爺的啊,張三豐這天下第一人,活到現在都被認證為陸地神仙了,那麽請問……該怎麽稱呼您這位大佬?!
稱呼姑且不論,咱再捋捋另外一件事。
即便是張三豐張真人,現在都已經是滿頭銀發,你一個遠比張三豐還老,更早數十年成名的人,居然比張三豐還要年輕,這簡直是要人命的節奏啊!
一時之間,神仙下凡、長生不老之說,甚囂塵上。當然,江湖中人更傾向於相信他之所以這般,是因為修煉了一種可以使自己容顏不改的神功。
江湖震動,朝野震動!
待確認嶽風便是百餘年前挽狂瀾於不倒,拯救大宋之英雄的君帥之後,天下各地反元氣勢再增,各種反元的起義如火如荼地展開,甚至更有不少勢力直接打出了忠勇軍的旗號,帥位空懸,隻待嶽風。
……
……
對於確認自己便是君帥身份之後產生的種種,嶽風自然是有所預料的,但他卻絲毫沒放在心上,更沒有打算再在這個融合的世界來一場權力的遊戲。
因而,對於天下反元義軍,某些勢力的真摯虛位待嶽風的感情,也注定隻能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
最近一段時間,他與張三豐一直閉關論道,從武當山大戰開始,而後直至三日,這一場論道方才結束,這期間江湖上發生的任何大事,他都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對他來說,也不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說是論道,自然也不可能單單隻是論道,五行八卦,軼聞疑惑,無論是什麽,兩人均沒有任何避諱,真誠交流,三日過後,無論是張三豐,亦或是嶽風,對武學上的領悟都更深一層。
張三豐的眼界、閱曆,自然無法與嶽風相提並論,但他武學修為之高,對道家精研之深,嶽風同樣不可與之相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次以己之長,補彼之短的交流溝通。
對嶽風來說,這三日更重要的意義,可能是讓他對神陽、照陰、入微、環以四境的武學等級層次有了更深刻的認知――當他對道家的修煉體係認識得更深刻,並且納入到自身武學修煉的考慮之中以後。
三日之後,孫潤澤等許多江湖武人仍舊守在門外,但是當木門打開,而從中走出來的,卻隻有張三豐一人,張三豐欣然告知他們,嶽風已經離開。
他們自然是不信,因為從始至終他們都不曾瞧見嶽風離開,若是一雙眼睛便算了,畢竟隻要是個人,三天三夜總有疲憊沒注意的時候,但他們可有數十雙眼睛,如何會出錯?
張三豐微微一笑,欣然允許他們進去搜查,而最終還是沒有尋到嶽風的蹤跡,終於失望,到此時,他們也明白了嶽風毅然決然的心意,隻得抬起頭,仰天一聲惋惜長歎之後,結伴下山。
此事也如其他與嶽風有關的傳奇事件一樣,在江湖上廣泛的、持久的流傳開來,同他那些神話傳奇、長生不老交相輝映,組成了一副波瀾壯闊的人生傳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