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麽態度?”劉傲並不準備買賬。“你就是這麽應付本監軍的麽?”
“我大周二十萬的兵馬駐紮在西昌城外,這都過去幾天了?你就連一個小小的破城都攻不下來,還談什麽捉拿逆賊?若是今夜再無功而返,本監軍就上書給皇上直接撤了你這個庸才。”
秦哲顰了顰眉,壓下了心底的怒火。他身邊一個副將顯然沒有他脾氣好,冷笑著說道。
“若不是因為某些人貪生怕死,每到了緊要關頭就嚷嚷著撤兵,怎麽可能到了今天都沒能拿下西昌?”
“大膽。”紗帳刷拉一聲又給掀開了,劉傲的臉色卻不複了先前的倨傲,因為憤怒而扭曲的不像樣子,顯得分外猙獰。
“你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這麽詆毀本監軍。本監軍豈容你陣前妖言惑眾,擾亂軍心。來人,給我砍了!”
劉傲的聲音異常的尖銳,帶著男子所不可能出現的高挑尾音。
一張臉孔幾乎已經白了,顯然給氣的不輕,若是眼神可以殺人。那個副將顯然已經被劉傲給千刀萬剮的淩遲了。
可惜,雖然他的氣勢很足,卻根本沒有人買他的帳。
這些日子以來劉傲貪生怕死,又頤指氣使的性子幾乎已經遭到了所有人的厭棄。他的話哪裏會有人聽?
“本監軍的話都沒有聽到?是要造反麽?”劉傲顯然並不知道自己做人多失敗,眸光越發的狠戾。
“監軍稍安勿躁。”秦哲催馬上前,不著痕跡的將副將給擋在了身後,然後迅速的朝著身邊人打了個手勢。
離得近的兵卒立刻就反應了過來,一把扯著副將三兩下就淹沒在了大軍當中。
劉傲眼睛一瞪,顯然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能這麽大膽,半點不給他麵子。
“秦哲,你這是什麽意思?”劉傲瞪著秦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筆賬遲早是要算的。
“監軍方才隻怕是誤會了,那個小子是瞧著行軍氣氛緊張才說了句玩笑話。說到底他也沒有指名道姓不是,監軍又何必非要急著對號入座?莫非你還真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實際上根本不存在的貪生怕死的某些人?”
劉傲聲音一滯,惡狠狠的瞪著秦哲,眼神凶狠的如同一條毒蛇,隨時都有可能跳起來給人致命的一擊。
秦哲一臉淡然,仿佛根本就不曾瞧出他的殺意。眸子眨也不眨的與他對視著。
他方才那一番話軟硬兼施,實際上已經是給他台階下了。劉傲若是再揪著不放,便等於承認了自己就是貪生怕死的人。
秦哲是千軍萬馬裏麵練就出來的人,劉傲自幼就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無論是氣場還是韌性半點不是秦哲的對手,不過才對視了片刻便敗下陣來。
他眸色閃了一閃,緩緩別開了眼:“本監軍也不過是瞧著西昌久攻不下有些著急,難免脾氣大了一些。”
秦哲鬆了口氣,知道劉傲這是終於鬆了口,於是便也和顏悅色了下來。
“我們圍城這麽久,西昌城裏的糧食就要耗盡了。本帥得著了線報,所剩的口糧最多隻能維持一日。”
“本帥今天下午一直站在點將台上隨時關注著西昌的動靜,一炷香之前城裏有炊煙升起,如今城裏的兵卒定然在用飯。”
“人在吃飯的時候是最放鬆的時候,何況我們這幾日連番的攻城,他們早已經是強弩之末,這個時候隻怕就連丁點的警惕性都沒有了。”
劉傲眼睛一亮:“這麽說,此刻攻城是再好不過的時機?”
秦哲點了點頭:“理當如此。”
“難怪元帥下午傳令說要提前一個時辰吃晚飯,原來是早就算準了這個時候攻城?”
秦哲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是突然好心跟劉傲解釋。他是先鋒,收下那些都是他的兵,行軍打仗的時候先鋒隻需要下令就好了。
現在跟他解釋這麽些,不過是因為方才副將得罪了他,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劉傲就是個小人,小人隻能哄。哄的他高興了,什麽都可以不計較。
“那還等什麽?”劉傲搓了搓手:“快下令趕緊走啊,這麽磨磨蹭蹭的,萬一等會他們吃完了飯就不好下手了。”
秦哲朝著半空裏揮了揮手:“全速前進!”
大軍再次開拔,劉傲則又縮回到了戰車裏,這一次他沒有再生出什麽事端來,行軍速度非常的順利。
秦哲雙目炯然,即便是在漫天黃沙之下也無法將他眼中的光亮遮擋住半分。
跟劉傲說的理由隻是今日突襲的原因之一,實際上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接到了線報,西昌城已經到了最不堪一擊的時刻。
城裏麵有他的眼線,那個人非常可靠。
他們早有約定,由那人隨時關注西昌的動向,等到西昌斷糧的時候由他發出既定的信號,大周便可以突襲攻城。
他每天下午都在點將台上站一會,實際上就是為了等那人的信號。
西昌城裏炊煙升起的時候,誰都沒有注意到,西昌上空還有一道炊煙也混雜著一起升上了半空。
但那一道炊煙卻依稀是紅色的,那便是攻城的訊號。
何況今日風沙大,能夠將大軍的蹤跡隱藏的更好。
行軍之前,他特意交代了傳令兵今日每一道命令都用令旗傳遞不許擂鼓和鳴金,便是因為這個道理。
等到西昌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早就已經到了城樓之下。
今日,天時地利人和他已經占盡了,對於西昌城勢在必得!
大軍行進的速度極快,頃刻間便已經到了城下。隻需要一抬眼就能將城頭上的情形看在眼裏。
秦哲夾在大軍中間:“攻城!”
一聲令下,嗚嗚的號角驟然間吹響。
西昌兵卒顯然並沒有想到周軍突然出現在城下,等到號角響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頃刻間慌了手腳。
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軍的雲梯已經搭在了城牆上,而城門口則傳來一聲聲滾木撞擊大門的悶響。
“弓箭手準備。”
城門領聲音極其的倉促,傳令的聲音都帶著些微的顫抖。
西昌軍這才醒過了神,紛紛搭弓上弦。可惜,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時機。
第一波攻城的敢死隊已經出現在了垛口,於是一場慘烈的肉搏戰直接拉開了帷幕。
最終,西昌軍不過象征性的放了幾箭,便叫周軍給搶下了城門樓。
接下來,殺入城裏的周軍直接打開了城門。數日攻之不下的西昌城門,終於在黃沙掩映之下緩緩開啟。
沉悶的聲響傳進耳膜,如同一下子點中了人的穴道。眼看著周軍頃刻間士氣大震,一個個的眉眼中顯然都是興奮的。
劉傲也從戰車裏露出了頭:“城門開了麽?快,給我衝進去!”
城門洞開,秦哲的心中卻沒有原先以為的喜悅,反倒有些許的不安。
他一雙眸子盯著城頭看了一眼,西昌的大旗已經叫人給換掉了。如今,在風中飄擺的是周軍的旗幟,紅色綢緞上金燦燦的一個周字,在黃沙掩映中異常的醒目。
西昌就這樣被攻破了?
拿下西昌的速度快的無與倫比,總叫秦哲的心裏升起一絲不真實感。
“走,進城。”
戰車呼嘯著自秦哲身邊躥了出去,秦哲一驚,一句等一等便給卡在了喉嚨裏。
下一刻便感覺到了脊背上一絲冰涼的濡,濕,顯然是因為劉傲的動作給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個蠢貨不懂什麽事軍規麽?身為主帥他還沒有下令進城,那蠢貨怎麽就直接朝著城裏衝了呢?
先頭部隊離著他遠,猛然見著從中軍中衝過來的戰車,一時之間給愣在了當場。
戰車先行,這意思是讓攻城了麽?可是沒有聽到軍令啊?
於是,在劉傲的一番衝撞之下,周軍有了小範圍的騷動。
秦哲咬了咬牙:“進城!”
這個時候,軍隊不能亂,劉傲自然也不能死。所以,他隻能下令進城。
“大軍原地等待,劉都尉點齊五百精銳隨本帥進城。”極快的他又下了第二道命令。
於是,大軍便停在了原地。目送著一員老將騎在馬上風馳電掣一般追著戰車進了城。
他的速度極快,幾乎拉下了身後五百精銳有數百步的距離。
眼看著戰車進了城沒了蹤跡!元帥進了城沒了蹤跡!五百精銳也進了城沒了蹤跡!
周軍麵麵相覷,聽著城裏麵似乎半絲動靜也無,卻瞧不見一個人影。
“今天風可真大。”終於聽到有人低低說了一句。
“是啊,風大沙子更大。”
“可不是呢,什麽都瞧不清楚。”
兵卒們議論紛紛,似乎一下子就給眼前眾人的消失找到了理由,於是有些騷亂的心便漸漸平複了下來。
“轟隆隆!”
沉悶的聲響再度傳來,所有人的眼睛瞬間就給瞪大了。
他們分明瞧見西昌城的破城門居然再度關上。與打開時的緩慢不同,關門的速度非常快。
於是眾人再度麵麵相覷了起來。
這正打著仗呢,主帥不見也就罷了,怎的連城門都給關了?
如今數萬的大軍就在城外等著,眼前的城門卻給關的嚴絲合縫。
主帥也半晌不見人,這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一隻丟了主帥的軍隊,便如同丟了魂的人。直接就沒了主心骨。
“不許議論。”中軍處傳來一聲響亮的高喝,正是方才出言擠兌劉傲的那個副將。
如今,他正一臉嚴肅的端坐在馬上,豹子一樣的眼眸在大軍中掃過:“先鋒吩咐過,要我等原地等待。元帥沒有再下令之前,所有人原地等待誰也不許亂。違令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