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羽的笑容溫良而無害：“皇上那麽忙，哪裏還有功夫來殺了本妃？”
這話，便是毫不掩飾赤果果的威脅了。眼看著連胤眼底的猩紅越發的猙獰，文青羽卻並不懼怕。她相信，連胤一定會妥協。
這並不是說她有著超乎尋常的自信，而是她對連胤太過了解。連胤那人，這一生最在乎的便是手中的權勢。
為了手中的權勢，他能夠狠下心除掉一切。但卻也同樣是為了手中的權勢，他可以忍耐許多正常人根本無法忍耐的東西。
洛夜痕身後蜀國的強大勢力，一直是連胤心中最大的一根刺。是以，在洛夜痕沒有確切的消息之前，他當然不會對榮王府和榮王妃貿然出手。
這個時候，她提出什麽樣的要求，連胤該都是不會拒絕的。
果然，耳邊傳來連胤陰沉的聲音：“朕，能得到什麽好處？”
“秋雲染死後，定國公再沒了可以依仗的人，皇上是他的孫女婿，便也是這世上他唯一的親人。”
多的話，她沒有再說。連胤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本妃隻有一個請求。”文青羽淡淡說道：“本妃要親眼看著秋雲染死，她的屍首必須由本妃親眼看著送出城去。”
連胤眸色一冷：“榮王妃這個要求，隻怕……”
“皇上該知道，對覬覦自己男人的女人。本妃不親眼看著她再不能翻身，實在寢食難安。莫非，皇上還以為本妃會偷了她的屍首？本妃要她屍首給自己添堵麽？”
這話說完，連胤再沒了半分顧慮。
文青羽眼中對於秋雲染的厭惡顯而易見，她自然不會去對秋雲染的屍體做什麽手腳。即便是真的做了手腳，也不過就是為了讓她更難堪一些。還能將她救活不成？
他哪裏知道，文青羽還真就是為了將她救活。
“好，朕準了。”
“如此。”文青羽低下了頭，掩住眸中清淺的笑意：“多謝皇上恩典。”
“不知，本妃此刻可以去賜死了麽？”
連胤皺了皺眉，對文青羽的急切很是不悅。卻也並不覺得奇怪，女人都是善妒的。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夠將自己的敵人狠狠踩在腳下，誰會不著急呢？可是，秋雲染現在還不是死的時候。
“此刻，時機未到……”
“皇貴妃娘娘升天以後，本妃相信，定國公定然能夠越發全身心的依賴與皇上。”
連胤下麵的話終於頓了一頓，毫無疑問，能夠叫秋戰全身心的臣服絕對比殺了他更加擁有吸引力。
“請皇上下旨。”
連胤朝著她擺了擺手，文青羽立刻便溜了出去。
宮門口，雨蕎正一臉凝重盯著廊簷下規規矩矩站著的小路子。
即便，小路子身上的冷冽和殺氣並不像一般的太監，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的。雨蕎一雙大眼卻盯著他眨也不眨。
那個場景，很是叫文青羽捏了一把汗。非常懷疑，下一刻雨蕎會不會就被小路子給哢嚓一把擰斷了脖子。
“雨蕎，走了。”
她迅速自雨蕎身邊走過，雨蕎愣了一愣，沒想到文青羽能夠出來的那樣快，便快步跟了上去。
兩條身影，迅速朝著甘泉宮而去。路上，文青羽迅速易容成方才小太監的樣子，卻始終沒有說話。
“小姐。”雨蕎向她湊了湊：“那個公公，有點奇怪。”
“恩？”文青羽挑眉：“怎麽奇怪？”
“他出來以後，便將跟著皇上進來的所有人都給趕出了明月閣。方才，守在宮門口的，隻有我和他。”
文青羽略一沉吟，雨蕎繼續說道：“他會不會是想要幫我們？”
文青羽挑了挑眉：”單憑這一個舉動，並不能說明什麽。也許，這原本就是皇上的意思。”
“你不用跟著我了，去外三宮找飛影。告訴他準備好馬車，接應我和秋雲染出宮。其他人，各自歸位。”
她唇角勾了一勾，說實話，此刻心情還是不錯的。本來，她以為、為秋雲染的假死還需要等上一些時日，哪裏想到連胤會突然出現在了明月閣。
如今看來，竟是連老天都在幫她的麽？現在唯一擔心的便是秋露和靈刃，不知他們是否能夠攔住連睿和賀青，順利救下秋戰。
方才走了幾步，卻聽到身後一陣急促腳步聲響。她不由微微顰了顰眉頭，雨蕎去找飛影送信了。身後來的是誰？
“榮王妃留步！”
文青羽腳步頓了一頓，扭頭看去。卻是一身肅殺的小路子帶著兩個小太監快步追了過來。
“路公公這是……？”
“雜家是個奴才，榮王妃隻管喚雜家小路子便是。處置後妃這種事情，該是奴才的本分。榮王妃隻管從旁監督就好。”
文青羽這才看到，小路子身後一個太監手中端著個托盤。上麵放著一條白綾，一把匕首和一壺酒。
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公公說的是，本妃的確走的太快了。”
連胤這明顯還是對她不夠放心，這才吩咐了小路子帶著人來跟著她的吧。
小路子與賀青並不相同，他的臉上一片木然。並沒有什麽表情，甚至連身為奴才該有的謙卑和討好也半絲不見。卻比油滑的賀青，更加的讓人膽寒。皆是因為，他渾身上下那浸透著血腥的森然殺氣半點都不曾收斂。
即便，他說的話很客氣，態度也很是誠懇，卻絲毫叫人生不起丁點的親近。
文青羽閃身，讓小路子走在了最前麵，自己則稍稍落後半步，不緊不慢的跟著。既然，如今有了連胤的人在身邊，那麽在秋雲染的事情上，她便不能表現出半點的焦急。
甘泉宮還是如方才她離開時一般的寧靜，宮門大開，卻半個人影也無。
如今，正是半下午，夕陽的餘暉將整座宮殿都給渡上了一層金。按理，甘泉宮該是最美麗的時候。但，這靜幽幽的宮殿，卻無端端叫人看的心頭發寒。
“公公，不如……快些走吧。”
端著盤子的小太監，突然湊近了小路子，低聲說了一句。
文青羽看了他一眼，小路子的身上有一種令人膽寒的氣韻。這兩個小太監剛才跟在他身邊的時候，還一個個噤若寒蟬。怎麽一進了甘泉宮突然膽子就大了起來？居然還敢催著他要快些走麽？
“也好。”不成想，小路子居然沒有怪罪他的無禮，點了點頭說到：“經過甘泉宮正殿，莫要忘了該有的規矩。”
“是。”
這話說完，眼看著兩個小太監似乎都微微的一哆嗦。文青羽越發的好奇，甘泉宮正殿，空置了三年，會有什麽規矩？
說著話，一行人已經到了甘泉宮正殿。兩個小太監居然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一個個規規矩矩在正殿門口跪了下去。然後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這才再度捧起了東西。即便是小路子，也朝著正殿門口鞠了個躬。
“王妃，不如也來求個關照？”
一個圓臉的小太監回頭朝著文青羽說道，語氣中滿是關切。
文青羽眸色一閃：“宮裏麵，什麽時候有了這個規矩？”
圓臉太監卻先看了一眼小路子，見小路子嚴肅的麵孔上並沒有什麽過多的情緒，方才壓低聲音說道。
“王妃有所不知，最近甘泉宮的奴才一個個離奇失蹤。被人發現的時候，每個人都流盡了一腔子的熱血，幾乎成了一句幹屍。無論大家怎麽防範，總是無濟於事。如今，這整個甘泉宮的奴才都死幹淨了，也沒有人瞧見誰是凶手。”
“就是就是。”另一個小太監說道：“大家都說，是先皇後娘娘在鳳陽皇宮慘死之後，心懷怨恨，一直陰魂不散成了吸食人血的魔鬼。是以，但凡進入甘泉宮的人，都要先到正殿裏拜上一拜，祈請皇後娘娘能給行個方便。”
文青羽眉眼一立，心底裏升起一絲怒火。
甘泉宮的人先後被殺，完全是秋雲染做的好事。怎麽就能聯想到了她的頭上？後宮之中，自古以來最忌諱的便是鬼神之說，按理，連胤該是對這個言論一力打壓才是。
可是，他並沒有，甚至連他身邊的三品太監小路子都默許了這種行為。他是故意在引導這個言論的麽？
原來，他不但一手導演了自己前世的慘死，甚至在她死後，還要這樣子詆毀自己的名譽？
她手指用力一攥，剛準備說些什麽，卻聽到耳邊傳來小路子冷然的聲音。
“休得胡說，皇後娘娘是什麽人？即便是仙逝，也該是成了天上的神仙。在朝露殿外行禮，不過是表達下奴才們對於先皇後娘娘的尊敬。”
他這話說完，兩個小太監立刻就住了嘴。文青羽一雙清眸便深了幾分，小路子能夠在賀青離開的當口站在連胤身邊。該是連胤值得信任的人。
那麽，他此刻說出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是試探？他又怎麽會拿著玉鳴溪的事情來試探自己？
“即便是甘泉宮真的有什麽邪祟，也是那些爭寵不過死了的女人。跟皇後娘娘有什麽關係？”
這話說完，兩個小太監便再也不敢說話了。文青羽清眸眯了一眯，小路子這麽說話，可就不單單是在維護玉鳴溪了。連帶著將連胤那些見不得光的陰私事情也給說了出來。
當初，為了絕洛夜痕和大周朝臣聯姻的路子，死在正殿鳳塌上的女人不知凡幾。小路子口中那些爭寵不過死了的女人，不就是在暗指這些人？
在連胤後宮裏說出這些話，他是有多不怕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