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資檗的聲音從病房內傳了出來,我和喬荊南所有的動作和聲音都停了下來,走廊處傳來腳步聲,我側過頭去看,是提著公文包匆匆趕來的陳冬。
他來到我們麵前,喬荊南看向我,說:“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走吧。”
喬荊南一句沒有任何退路將驚醒,忽然將我所有的自欺欺人全部挖開,放在烈日陽光下暴曬。
他伸出手將我牽住,牽著我推門而入,我沒有在有半分反抗,任由他牽著,腳步不由自主跟在他身後,等我們到達那間病房時,許資檗似乎一早就等我們進來,她坐在病床上,手中正拿著針線,正忙碌的織著什麽。
緹娜坐在她床邊為她理著黑色的毛線,我們進來後,她們都沒抬臉看向我們,許資檗繼續織著毛衣,緹娜也低頭理著她的毛線。
我和喬荊南站在房間好一會兒,正看向燈光下的許資檗時,她放下手中已經隻織成一半的黑色毛衣,抬起臉看向我們,視線一直落在喬荊南身上,那眼神裏,隻有他。
她將我徹底隔除在外,嘴角帶著淡淡的淺笑,仿佛喬荊南今天來隻不過是來看看她,眼裏帶著一點欣喜,她音調微高說:“你來了。”
喬荊南牽著我的手,過了好半響,平靜的回了一句:“對,我來了。”
緹娜從床上起身,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她在經過我們身邊時,看了我一眼,視線最終落在我們相互握緊的手上。
特護為我們兩人搬來兩條椅子。
喬荊南先入座,我看了他一眼,隻看見他挺拔的後背,覺得一個人站在那裏實在有些太惹眼,動了兩下,坐在他身邊那條椅子上。
許資檗笑看著喬荊南,手在那件已經織成一半的男式毛衣上撫了撫,對喬荊南說:“春天了,外的話是不是都開了?”
喬荊南坐姿端正又挺拔坐在那裏,回了許資檗:“都開了。”
許資檗笑著點點頭,眼睛彎成月牙:“記得我父親以前和我說,春天的花,是一年之中開的最好的,我從小對鮮花過敏,每每春天時,父親都命保姆將家裏會開花的花鏟除,就算想看,也隻能看看塑料花,遠遠的看一眼,倒也姹紫嫣紅,甚是好看。”
許資檗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喬荊南沒在回答。
許資檗說完後,像是才看到我,視線落在我身上,特別輕柔,今天的她,看上去精神雖然還可以,可蒼白的臉色早已經從出賣了她,她柔柔開口說:“卿卿,最近過的怎麽樣,聽說你懷孩子了。”
我相互握住的手,竟然無端抖了起來,我強迫自己一定要鎮定,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身後的路早已經和我越來越遠,我不應該害怕,我必須要鎮定。
我這樣和自己說著,好半響,對許資檗說:“有些辛苦,懷孩子很累。”
許資檗微笑的說:“可不是,記得當初我懷喬怵的時候,孕吐就差點要了我的命,更別說懷孕的過程了,不過那時候我懷他時,年紀比你小,現在回想起來,倒也沒那麽痛苦。”
許資檗和我們聊著一些特別平常的話,我都靜靜聽著,直到我們都沉默下來,沒有任何話再可以說。
喬荊南終於開口了,他對許資檗說:“這段時間我讓律師整理了一些大大小小的資產,資檗,你過目一番。”
喬荊南這句話落音,陳冬提著公文包放在一個木桌上,手在公文包按扣上,按了一下,特別小的鬆扣聲,可此時卻無端帶著尖銳的回聲。
陳冬從裏麵拿出一份藍色硬殼的文件,裏麵夾著一疊白色紙張,他走到許資檗床邊,遞給她,許資檗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麽異樣,非常平靜接過,手在床頭櫃上摸了摸,摸到一副眼鏡,給自己戴上後。
才垂下臉翻著手中那疊大約有十幾張厚度的a4紙張,翻了好久,陳冬在一旁為她解說著這些資產,許資檗一頁一頁翻過去,大約二十分鍾,房間內隻聽到清脆的紙張翻動聲,一直翻到最後一章,許資檗足足有一分鍾沒動,望著最後一章紙愣住許久,隨即又若無其事合住那份總資產合計的清單。
目光轉向喬荊南,她臉上帶著欣慰的笑說:“我父親這輩子很失敗,可讓你接手梅爾,是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一次投資。”
喬荊南否定了許資檗這句話,他說:“不,資檗,這是他最失敗的一次投資,因為我沒能為他照顧好他的女兒,也沒能夠照顧好你,這是我的失敗。”
許資檗笑了出來,她說:“你已經將我照顧的很好了,我從來不覺得你有對不起我什麽,反觀,作為你喬家的媳婦,我有愧於你。”
許資檗將手中的那份文件遞給陳冬,她說:“梅爾在你手中時,隻不過是一個即將要倒閉的小公司,能夠發展到現在,全部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你隻要把我父親接手給你時的資產盤算給我就好,其餘的,我不會多拿一份,隻是你能夠給我一點時間來讓我想一下?”
許資檗眼睛內帶著隱隱的哀求,她垂下眸,看向雙腿間攤平,隻織到一半的黑色毛衣,淡淡道:“讓我在作為你妻子的時間內,為你織一件毛衣。”許資檗似乎是怕喬荊南不會答應,連忙又說了一句:“不會太久,很快,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夠了。”
我覺得自己坐不下去了,身後像是有一座大山正死死壓著我,我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幾下,喬荊南坐在那裏一直沒有動。
許資檗哀求的說出那一句話時,我聽見門外隱隱傳來誰的哭聲,像是緹娜的。
喬荊南半響說了一句:“好。”
許資檗終於鬆了一口氣,滿意的笑了笑,她說:“我知道,這短短幾天,你還是會給我的。”
這一次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天翻地覆,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靜,期間連離婚這個兩個字都沒有出現過,像是一場平常的敘舊,氣氛始終是淡淡的怪異。
喬荊南帶著我從許資檗的病房離開,我們出門時,側過身看到的,是緹娜蹲在走廊牆壁上,捂著唇痛哭的聲音。陣央歲亡。
我和喬荊南停在她麵前,她抬起臉,紅著眼睛滿臉淚痕看向我們:“有時候我挺為她感到不值的,她從小嬌生慣養,哪裏知道怎樣織毛衣,這段時間整夜整夜不睡,她手中大大小小有三四個水泡,全部都是為了那件織到一半的毛衣,你們為什麽就不能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