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沒有。
每次相親都是敷衍了事。
不過,從今往後,她可以揚眉吐氣了。
兒媳有了,孫子還能遠吧……
蘇錦覺得,人生就像一出戲,戲中之人,扮著生旦淨末醜,演繹著各不相同的人生;人生又似一盤棋,看似風平浪靜的棋局,卻暗藏著千變萬化的局勢。
身在局中,誰能看透其中的詭異變化,誰能料到一步步殺招,早已暗中步下?
事到如今,蘇錦再回過頭來細看過往,幡然頓悟的同時,是感慨無數,悲歎無數。
曾經的恨,曾經的怨,皆化作了如今無奈一歎……
邂逅靳恒遠不足二月,可她的生活卻因為他,而激起千層浪。
氣過,怨過,開心過,感恩過,狂喜過,也惱恨過,前一刻的情緒,總會在後來的傾心相談中,壞情緒煙銷雲散,好心情日益濃烈……
如此了解越深,對他就越多了喜歡和依戀,那份感情,在一點一點深種。
而她已經沒法阻止,隻能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沉淪——那淪陷的速度,比她想像的要來的快太多。
此刻,她已頓悟:若不是用了真感情,之前何至於動了真怒,氣跑了呢……
晚暮,殘霞如夢。
安靜的靳宅,展現著生活的另一麵:歲月靜好——目及這平靜的景致,再思及剛剛恒遠所說過的那一番爾虞我詐,陰險詭道,感覺是那麽的不真實。
可它的確就是真實發生過的種種:殘酷也好,溫情也好,生活的步伐,從來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不管艱難困苦、還是歡喜幸福,不論你接不接受,它要來時就會來,你推不開躲不掉。一步一步演繹,別人的情緒它從不關心在意。
生活中的我們,隻能被動接受,歡喜時享受,艱難時將它克服,隻有心裏永懷正能量,才能在逆境裏找到真正的幸福歸屬。
調節心情,揚帆再起,人生的希望,無處無在。
漫步花間,她的心情莫名就豁然開朗,然後,她深深就擁住了身邊的男人。
“咦,怎麽了?”
靳恒遠被抱得有點不解,對於她突如其來的小撒嬌,欣喜之極。
“沒什麽,就是想抱抱你。”
她抱著一動不動的。
有些感慨,在她心裏滿滿的溢開。
她與他,這是一種怎樣的緣份啊,在各自經曆了那麽多之後,終聚到了一起。
這當中,隻要稍稍出一點點的意外,如今,他們就不可能是夫妻。
這是命裏注定的嗎?
也許,還真是的。
所有的悲,最終成就的是他們之間的喜結良緣……
“好啊好啊,你愛抱多久就抱多久……”
他笑眯眯親吻上她的發。
這樣一份親呢,與他,是恩賜。
天大的恩賜。
在蘇錦心裏,家這個地方,應該人人相親相愛,彼此和和睦睦,就像以前的蘇家。那是叫人懷念著的。
如今的靳家,也是溫馨而暖人的。
傍晚時分,易中天放學回家,看到靳恒遠,過來就給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兄弟倆看上去關係非常的好。
靳恒遠悄悄告訴她:“這小子,可壞了,小時候,隻要我一抱他,他就往我身上撒尿。現在倒是特能和我好了。以前,我真是挺頭疼他的。不抱的話吧,媽會有意見,抱了吧,我沾了一身尿,又不能揍這軟綿綿的小東西,鬱悶得我直咬牙,拿他完全沒辦法。”
蘇錦聽了噗哧一笑,想像了一下,一個十八九的大男孩,被一個小尿人給尿得渾身濕噠噠,卻又沒轍的光景,想想就覺得怪有趣的。
晚餐飯桌上,一家人齊樂融融的圍著吃飯,你一言我一語的就他們的婚事發表意見,琢磨著該把婚禮辦在哪個地方,又該請些什麽人。靳老爺子和靳老太太一徑問蘇錦有沒有想法。
她淺淺笑著:“我沒什麽意見,到時候,您二老和我爺爺奶奶商量著辦吧!”
就餐氣氛相當的好,家的味道很濃鬱。
餐後,靳恒遠帶蘇錦在月下散步。
“聽姥姥說,自打阿姨再婚之後,你就漸漸少回這邊來了,為什麽?這裏家的氛圍不是挺好的嗎?你為什麽選擇在上海工作,而不是在北京就近開律師行,這樣想見家人也近些啊……”
手牽手,迎著風,披著月,他們隨意說著話,不知不覺就議論起“家”這個概念。
她認為家,就應該早出晚歸可以和親人親密相處的地方。
一個住,再好的家,也是空的,沒意思。而他呢,卻這樣子忙碌過了好些年。
“自從父母離異,自從母親再婚,與我來說,家已沒了。
“不論是姥爺姥姥這邊,還是祖父母那邊,我都已經找不到家的感覺。
“這邊再好,那是我媽和中天,還有易叔的家了。
“我就像多餘的。
“所以,大學的時候,我選擇了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住。開始了一個人照顧自己的獨力生活。”
蘇錦在他的話裏聽到了濃濃的寂寞——離異家庭,對於孩子來說,傷害永遠是最大的。
她再度抱住了他那精健的腰背,明眸閃閃發亮,輕輕承諾了一句:
“恒遠,以後,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歸宿,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
這句話,自是靳恒遠愛聽的,笑容因為女人這麽甜甜的話語而泛起了醉人的微笑,一雙手自然而然就托起了她的腰肢。
“靳太太這是在安慰我嗎?”
他笑著問,唇觸了觸她那光潔的額頭。
“你需要我安慰嗎?”
她揚著下巴,看著路燈下笑得帥帥、能迷花女人眼的男人。
“需要。”
他很認真的點頭。
她睇,忽就想到了蕭至東曾說過的一句話:
一個男人再如何堅強,總有其脆弱的一麵。
男人,本來不是男人,在母親懷抱時,也隻是男孩而已。
性別賦予了他必須堅韌不拔,必須有淚不輕彈,卻忽略了最初,他懷的也隻是一顆孩子心。
孩子心易碎,需要鼓勵和安慰,母親可以給孩子那樣一種力量,並教會他要懂得堅強。
待他長大,他終於堅強,易碎的心依舊在,隻是被一層層包裹著深藏了。
若有一天,外力將那些包著的層層偽裝撕裂,心終會受傷。
而此刻,女人,作為妻子,作為伴侶,她該給予的是暖暖的安慰,暖他心,懂他心,精神之上,互為伴侶,互不嫌棄,那才算是夫妻。
“這是安慰,也是約定。”
思量罷,她輕輕說。
“我喜歡這樣的約定。”
他輕輕叫,目光閃閃,抱緊了她,因為,她是家——他一直渴望著的家。
小時候,他的家,雖父母皆在,可因為他們關係的不融洽,家庭環境並不怎麽和諧。
不和諧就不和諧吧,那總歸是一個完整的家。
十七歲之後呢,父母離異,家這個概念,就這樣在他年輕的心裏碎成了渣。
此刻,回想當初,會有心疼無數。
“父母離異之後的那個年三十,你知道我是怎麽度過的嗎?”
他突然低低說了這麽一句。
“不知道。”
她輕輕搖頭。
“我在哄我妹妹睡覺的時間裏度過的。
“她一直不開心,一直想把我母親從北京叫回嘉市去。可我母親卻在當天,和我姥姥姥爺飛去了英國。沒在國內過春節。
“那個年三十,是我過的最痛苦的一個年頭,家裏愁雲慘霧的,爺爺奶奶都在怨父親,怎麽簽得下那個字去……
“而父親整個春節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變得越發的不愛搭理人。”
他輕輕歎息,那段回憶是苦澀的:
“最開始的時候,往往是最不適應的。尤其我妹妹是我媽一手帶著的。後來她說放下就放下,說把她丟給我爸,人就跑沒了蹤影,心,的確也硬了一些。我沒和你說過吧!”
“什麽?”
她抬頭問。
“我妹一直和我媽不親。
“我給你看的那張合照,還是在我的要求下,一起去拍的。
“這是我媽的一大心病。
“小時候,她特別愛打扮我妹妹的。
“後來,離了婚……很長一段時間,她帶著姥姥及姥爺一起去旅行了。沒來看妹妹。關了手機,誰也不見。我妹生病在醫院,她也不知道。
“等她知道時,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母女一生份,就再也沒親上。”
而他,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有時真有點難做人。
“所以,我格外珍惜我們倆的家。”
他把話題轉了回來,伸手掬著她的臉: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家是父母給予的,父母若不幸,做孩子的也會不幸。
“一旦我們長成,就會有自己的小家。這個時候,我們的態度,會直接影響到下一代的生活質量。
“小蘇,我們約定,好不好,以後我們要好好的,也要讓我們這個小家好好的。它是我們未來孩子的搖藍。我們要讓他(她)無憂無慮的長大……”
“好!”
她滿滿答應,生聲音脆亮。
他微笑,一吻落在她唇上:
“我想讓我們的孩子快點來。”
“這不好。”
她很理智的拒絕。
“條件還沒有成熟。還有,把你欠著我還沒說的事都給我交代清楚了,我們再來研究其他。”
她笑著推開他,像月下的精靈一樣,在小徑上,身姿妙曼的小跑步起來。
靳恒遠挑眉,一邊欣賞著,一邊琢磨。
他到底欠她什麽還沒說明白啊?
都不給一點提示的。
嗯,難道是小丫那事?
蘇錦和靳恒遠在外頭轉了一圈,又去了主屋。靳媛叫他們過去一趟。
才進門,就被叫住了。
“小蘇,小遠,藥都熬好了,過來喝吧……這藥啊,得趁熱喝……喏,這是小遠的,這是小蘇的……快喝吧……”
靳媛另外去忙了,易中天在廚房叫。
桌麵上,兩碗黑乎乎的藥湯,冒著白氣兒,一陣陣藥腥味,把屋子裏薰得特別的味重。
蘇錦打小就沒得到什麽病,一直就健健康康的,還真沒吃過這種藥,聞著難受的厲害,一股子反胃,那是一個勁兒的直冒上來。
靳恒遠倒是沒什麽,拿起來,麵不改色就咕咚咕咚喝了。
看得蘇錦直瞪眼,不安的直咽口水。
“不苦嗎?”
她手上拿著那藥碗,輕輕問。
“還行。”
他說。
蘇錦信了,喝了一口,細細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差點就吐地上了:
“好苦的。”
聲音一下變得可憐兮兮的。
這樣一種語氣,靳恒遠還是第一回遇上,她平常何曾流露過這樣一種小女兒固有的小情緒,不由得引來他輕輕一笑,忙應聲道:
“怎麽會?我這碗不苦啊!拿來我嚐嚐。”
見她一副和這碗藥苦大恨深的樣子,笑容在他臉上不斷加深起來。
他接了過去,正要嚐,從廚房出來的靳媛,正好看到了,追了上來,用手一拍:
“胡鬧什麽,這藥,可不能亂喝。這是給你媳婦補身子的,你幫忙喝可不行……”
忙把藥給移了過來,重新放到了蘇錦的手上。
“我不是要喝,是小蘇說苦,我這碗不苦啊……我隻是想比較一下……”
靳恒遠解釋。
“兩貼藥的藥材不一樣,當然味道不一樣。小蘇那碗肯定比你那碗苦……小蘇,你該不會是怕苦吧……”
靳媛說到最後,打量起有點不太情願喝藥的兒媳婦,猜測道。
“我是沒吃過這麽苦的藥……”
蘇錦難為情極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這藥對補陰虛很有好處的。乖乖喝了,至於怕苦,嗯,有辦法解決的……你等著啊……”
靳媛轉身回了廚房,沒一會兒出來,手上端了一杯水過來:
“這是蜂蜜茶,喝完了,用這過過嘴。還有,這是我從英國帶來的棒棒糖,中天最喜歡這味道,等一下含著就不苦了……”
“哎喲喲,老媽啊,你怎麽這麽疼你兒媳婦啊……打小,你給我吃藥,從來給的是拳頭,哄你兒媳婦喝藥呢,又是蜂蜜水,又是棒棒糖,大小眼也太厲害了一點吧……”
靳恒遠有點不正經的勾著母親的肩,玩笑起來。
“你這小猴子,打小那麽愛讓我操心,吃拳頭那是必須的。棒下出孝子,古有典故。這兒媳婦啊是娶來給你疼的,你姥姥和姥爺都等好消息呢……”
靳媛笑著打了兒子一下。
蘇錦呢,瞅著這藥,真是好一陣惡心,可又不好去倒了,隻好忍著,當著靳媛的麵給喝了。
可這味道,也太苦了點!
她捂著嘴真想吐出來。
靳媛忙給拍了拍:“別吐別吐啊……快快快,小遠,給你媳婦蜂蜜茶……”
靳恒遠連忙把茶給遞了過來,蘇錦接過趕緊喝了。靳媛等著她把蜂蜜茶喝了,忙將棒棒糖糖給塞進了兒媳婦嘴裏。
“謝謝阿姨!”
蘇錦含著糖道謝。
靳媛笑樂著臉:“謝就不用了,早點改口叫媽就可以了。”
蘇錦聽著忙乖乖改了口:“謝謝媽。”
靳媛立馬喜上眉梢:“乖!早點睡去吧!”
邊上,靳恒遠看著極為欣慰。
一個男人,生命當中會有兩個重要的女人,一個是母親,這個人孕他育他養他,將他培養成材,這份恩情,自是深重;一個是妻子,這個人將成為他一生的伴侶,將為他生兒育女,為他再建一個溫暖的小家,接替母親的位置,成為他後半生的所有。
這兩個女人,若能和睦,小家幸福,大家也幸福;若這兩個女人,針鋒相對,必家無寧日。
老天垂憐,他愛之人,母親也愛之,這是何等的緣份。
若六年前,他真執意娶顧麗君,那必是一番天怒人怨,自毀人生,婚姻幸福再無從談起。
人,都是一步步成長過來的。
幸好,一切未遲。
屬於他的春天,來得雖晚,但花開嫵媚,更勝早春之豔,花香馥鬱,更能迷醉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