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外公對他下手之時,他可還有還手的餘地?沒有。
原以為他可以和這老匹夫一較高低,可父皇的屍首,就那麽躺在承天閣中,再清楚不過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就不是那老匹夫的對手。
如果等到外公對他下手……庸王簡直不敢想這後果兒,他不要落得和父皇一樣的下場……不能,絕對不能。所以他必須要掌握先機。
現在,對庸王來說,宸王已經不是最大的敵人了,那已經死了的父皇,更不是。最大的敵人,是那個讓他隻要想起來就毛骨悚然的老頭兒、他的外公。
一想到那老頭兒狡詐的鷹眼,庸王便覺得一陣汗毛倒數,甚至於腿都軟了些,幾乎不敢回去麵對他。
那老頭兒,殺了他的父皇……那老頭兒早晚有一天也會殺了他!
如果不早點兒將這個禍害除掉,隻怕過不多久,他們風國的江山,就要落入這老頭兒的手中了,就要姓周了!
一想到江山易姓,庸王那原本已經有些軟了的腿,沒來由地又起了一陣勁力。但覺一股熱血湧上心頭,覺得為了風氏皇族的千秋萬代,便沒什麽可怕的!
這老頭兒再狠辣,不也還是要靠著他的名分才能行事嗎?至少在目前為止,這老頭兒還不敢和他撕破臉皮、不能對他下手。而且此時他們正在謀事,周炎就算對他有什麽防範之心,也絕對不可能想到他會動了殺心。此時周炎估計正在洋洋得意,以為他這個外孫子,離開了他便不能成事兒呢。
周炎,且讓你得意著……且不說未來如何,單隻說這殺父之仇,便不公戴天!
親眼所見,對皇上的死,庸王便是一點兒懷疑也沒有。初喪父的悲痛,使得他對周炎的恨意,已經到了頂點!
一切都是這老匹夫給害的!正因為他的權欲之心,才使得母後在宮裏不受寵,正因為他的權欲之心,才連累了他不受父皇待見!此時他的權欲之心,竟然已經到了弑君的地步!因著老匹夫那滔天的權欲,竟然害得他成為了一個弑君謀逆的罪人!
周炎,你可真是害人不淺!
庸王雙拳緊握,狠狠咬牙……回身,看向意闌居的方向,狠狠念道:“周炎……”
先下手為強,這可是你教給本王的!
外公,你不是說過嗎?當所有人都覺得你該動手的時候,你再動手,。而在別人認為你在此局勢中還不至於出手之時,你即刻出手,便可以攻其不備。周炎,你說本王如果學以致用,是不是也算對得起你對本王的教誨了?
庸王在原地靜立了半晌,便快步往意闌居走去。
瞧著皇貴妃跪在床前哭泣的樣子,父皇應該剛剛去了不久,如若不然,那女人不得早就籌謀起來了?哪裏還有心思痛哭呢?他去鬧了一番,那女人必定也緊張起來,隻怕現在已經開始和李忠貴籌謀著如何把宸王扶上皇位了。估計李忠貴現在已經去匯賢居找老三去了!
他如果不快點兒動手,待到老三那邊有了應對之時他再出手,可是沒那麽容易取勝了。
這時候,拚的就是一個“快”字。好在他這邊已經準備得當,可以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東風,就是一個行事的由頭兒。父皇死了,是被靖王的箭刺死的,這就是最好的行事由頭兒。隻要他一聲令下,他這邊馬上就可以行動起來。但是老三那邊呢?
老三手上沒有可調用的軍隊,他再怎麽受父皇的寵信,也隻不過是個親王,沒資格調用禦林軍,想要用父皇的兵符調兵,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兒。一番運作下來,怎樣也要比他這邊慢上片刻。所以就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已經占了先機。
隻要把自己這邊處置得當,大事定成。
他自己這邊,最先要處置的,便是周炎那個老匹夫。
入林中狩獵,腰間都要帶著匕首,以便遇著猛獸,近身搏鬥之用。幸而回來之後一切匆忙,他還沒把腰間的匕首拿出去呢,這時候,可是剛好能派上用場。
庸王摸了下腰間的匕首,眼中,露出極其狠辣的寒光來。
周炎,你不仁,不要怪我不義。
不管是為了給父皇報仇,還是為了將來的安穩,他都必須除掉周炎。而且,在此時除掉周炎,其實並不算匆忙,反而是最好的時機。之前的一應準備,周炎都已經為他做好了,此時父皇已死,無論是行事的由頭兒還是行事的時機,都有了。狡兔死走狗烹,既然走狗的使命已經完成,他又何必再留著這個走狗?
殺了周炎,接下來的事情,可是全憑他的指揮,再不會有人指手畫腳,而且也不必擔心有人在背後插刀。外公,該做的事情你都做了,為了孫兒的前程,你也應該功成身退了!
留著你,不是等於給自己留了一個禍害。本王在前邊衝鋒陷陣,你卻在後邊兒給本王找麻煩,這情況可不太妙啊……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意闌居門口兒。庸王深吸一口氣,將臉上的狠辣收斂下去,皇上了一臉的憂愁。開門兒,皺眉進了屋。見周炎正坐在桌邊悠然地喝茶,恍似對他帶來的結果漠不關心似的。
周炎抬眼瞟了他一眼,笑道:“看來皇上已經死了。”
庸王點點頭,道:“剛剛的事兒,為進去的時候,皇貴妃正跪在父皇床前哭呢。”
見庸王神情悲切,周炎隻是一聲嘲笑,便不再多言。親自給庸王倒了杯茶,遞到他麵前去,道:“悲喜不過心,這才是成大事之人。”
庸王扯起嘴角,苦笑著接過了這杯已經涼了的茶。在周炎麵前坐下了,緩緩飲了一口茶,好像著意讓自己平複一會兒似的。待到兩三口茶咽盡了,這才道:“我看我們必須快些動手,不然等皇貴妃那邊告知了宸王,宸王那邊必有應對。”
“怕什麽?”周炎悠然一笑,“宸王那邊的應對,是慌亂之舉。可我們這邊的應對,卻是早就準備好了的……”
說著,那雙鷹眼上的淡眉一挑,笑道:“麟兒,你覺得如今的局麵,與咱們事先商量好的行事之法比起來,如何?”
平心而論,自然是現在的局麵更好些。若是按著他們事先商量好的來行事,不過是讓周炎打著匡扶嫡出正統的旗號逼宮罷了,且不說到底能有幾分一定事成的把握,且說事成之後的說法兒,也是不好聽。
若以之前定好的計謀行事,最終事成的把握,不過七成。可現在,父皇已經死了,他們又這般事先準備,把握,少說也有九成。哪一個法子更好一些,自然一目了然。
但庸王卻不可能給周炎什麽好臉色,而是正色道:“不管這法子是好是壞,外公你在行事之前,都該和本王商量一下才是,而不是把本王蒙在鼓裏。但事已至此,本王為了接下來的事,也不便多說什麽。隻是再不可如此了,外公可明白?”
周炎笑笑,道:“事先和你商量?又如何能有此時大勝的局麵呢……”
但卻也不想把局麵鬧得太僵,隻是想要提點庸王一下,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糊塗,想讓他在接下來的行事中安分一些、聽話一些。因而忙笑道:“不過你說的是,外公做這些,畢竟都是為了你好。原本就是為你做事,想要怎麽做,理應事先告訴你。”
庸王心裏有著另一番算計,自然沒有心思和他在言語上做計較。聽了周岩的和解之言,便也不深追究,直接道:“外公叫了幾個統領過來吧,我們好商量行事。”
“嗬嗬……剩下的事情,還是不勞你操心,我這邊全都安排妥當便是”,周炎的鷹眼裏,迸發出一絲期待的光來,“你隻需吩咐我們何時行事。”
庸王看向周炎,眼中,也有頗有些激進的光彩,笑道:“即刻!”
“哈哈……”周炎那幹啞的聲音暢快道,“好!痛快!”
“如此……”周炎起身,向庸王施禮,道,“老臣這就去辦。陛下,隻等著臣的好消息吧!”
庸王也起身,卻是笑不出來,頗有些擔憂的囑咐道:“外公可一定要多加小心。老三詭計多端,怕是沒那麽容易抓到。一旦抓到了老三,不要給他辯解的機會,就地正法。此事,必須要快。結果了老三……”
說到這裏,庸王的語氣中,滿是掩飾不住的期待,笑道:“本王今晚,就該當在父皇的靈前繼位。明日一早兒,咱們便扶著父皇的靈柩回朝,該怎麽下葬,便怎麽風光著辦……”
“是,陛下。”周炎盡可能地忽悠他。隻要他不非要插手進動手的事情中來,別說是說些忽悠他的話了,就是做些諂媚的事兒,也沒什麽要緊。要緊的事,將此事辦成了。他和一個小屁孩兒計較什麽呢?身為祖父,哄孩子玩兒,倒也是理所應當。
不是因為護著庸王才不讓他出頭,而是因為,他不可能讓庸王接觸到周家的勢力、不可能讓庸王有直接命令周家勢力的機會。除掉了皇上,這僅僅是一個開始。他們周家要走的路還長著呢,保存好自己的勢力,才能始終在朝堂上屹立不倒。
皇上對周家的清剿之意早已有之,為什麽始終這麽不溫不火的進行著?還不是忌憚著那些周家在朝野中暗藏著的勢力?皇上如此英明之人,都無法將他們周家痛快鏟除,更何況庸王這麽個半吊子呢?
新皇的外公、太後的生父,多少個尊榮稱號,也抵不過手中握有可供自家差遣的軍隊、抵不過藏在暗地裏的勢力。
周炎轉身闊步離去,生怕庸王再叫住他磨嘰什麽。庸王卻是忽然想到什麽似的,叫住了周炎:“外公!”
“什麽事兒?”周炎不明所以地轉身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