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來是不懂得怎麽拒絕人的,更何況是在自己主子麵前?秦穎月的算計,可是萬般精明,無人能及。或許事成之後,在秦穎月的這些好言好語中,她會在不知不覺間就被人給害死了。
也許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什麽而死。或許直到那一刻,秦穎月還是那個一心關懷著她、待她如親人一般的好主子呢。
小桃腳步沉重……與她自己的見識、和秦穎月待她的好一樣的是,她也並不知道,遇見秦穎月這樣的主子,對她而言,到底是好是壞。
……
城西的太師府裏。秦穎萱悠然地吃過了早飯,胃口不錯,一早兒便心情兒很好的樣子。坐到銅鏡兒前去,看著銅鏡兒中的自己,細細打量了半晌……
她已經好久都沒有這麽仔細地看過自己了,也好久都什麽梳妝打扮的心思。但是今天,卻格外有精神頭兒。
綠芍在身後兒伺候著,幾次想要開口問一問,卻還是製住了。
昨兒小姐從老爺那裏知道了那賤人的所在,並沒有什麽表露,安安靜靜地回了府裏。她想著的是,既然已經決定了要那麽對待秦穎月,自是宜早不宜遲。萬一宸王將秦穎月給轉移了呢?她們之前的打探,不是白費了?
昨兒老爺從宸王那裏回來,好生氣惱。雖說不忍心怎麽責怪小姐,但卻也頗有些埋怨。
說他就是太信女兒的話了,以至於讓自己在宸王麵前丟了大人。而且因著秦穎月的關係,他又不能盡快地和宸王言和,隻能這麽僵持著。或許要一直撐到秦穎月正式被接到宸王府裏、或是被庸王接回太子府中。這對他在朝堂上,可是相當不利的。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隻是如果之前打算好的事情不再做下去的話,小姐豈不是白受了老爺的這一番埋怨?
而且小姐對秦穎月那賤人如此之恨,怎麽可能自此放下了對秦穎月的恨。這次事情不成,一定還會有其他的打算。要是有個不穩妥的打算,還不如直接把這事兒做成了,一了百了呢。
秦穎萱在綠芍的服侍下梳好了發髻。見綠芍給她豎的隻是平日裏梳的雙刀髻,吩咐道:“換一個扁平些的發髻吧,這個看起來盛氣淩人的。讓人瞧著,還以為我的日子過得有多好呢。”
綠芍有些糊塗,心想她是看小姐心情不錯兒,還故意將發髻梳得比往日更高了些,使得小姐的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神采。卻沒想到小姐竟然不喜歡,而且看樣子,盡然是要讓人覺著她過得不好呢。
綠芍按著秦穎萱的吩咐,梳了個扁平一些的回心髻,又給秦穎萱挑了一個和衣裳相配的翠色耳墜兒。秦穎萱看了,甚為滿意。
“走,咱們會娘家去一趟。”秦穎萱道。
說完,卻不是馬上離開,而是到櫃子裏去。在一堆衣服壓著的最下邊、最裏邊,拿出了一個小匣子來。這是她藏著的體己錢,從娘家帶出來的。
秦穎萱直接從裏頭拿出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又將那小匣子放了回去。此時,那小匣子裏,已經隻剩下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還有一些首飾了。但隻要事情能成,就算讓她把這些體己錢都花了,也沒什麽要緊。
反正她手裏頭也沒有多少錢,留著,還不如做一些有用的大事兒。
綠芍低聲問道:“小姐,這些可是要給辦事兒之人的?小姐可有人選了?”
秦穎萱點頭,也是低聲道:“咱們府裏的徐康安,做事很是穩妥。而且年輕力壯的,身手也不錯兒。他這個年紀,正急著娶媳婦兒呢,有這樣賺大錢的機會,怎麽可能放過?”
秦穎萱一說,綠芍就想起了這個人來。頗有些驚喜地說道:“啊……原來小姐說的是他啊!”
徐康安是府裏夜裏添燈油的守衛,會些功夫、身強體健的。今年剛十九,正是急著娶媳婦兒的時候呢。之前有一回,她陪著小姐在夜裏的後花園裏乘涼,正見著徐康安在添不遠處的一盞油燈。當時小姐瞧他這般壯碩身段兒,卻在幹這種受守院護衛裏最低等的差事,且又是個生麵孔,便把他叫過來說話兒。
徐康安說,他是今年剛被招進來的護院守衛,因為是新來的,上頭統領大哥便讓他先做一年添燈油的差事,說這事兒很能鍛煉人的本事。
小姐便笑道,“他們是欺負你呢,看你是新來的,故意把這累人又危險的活兒給你幹。他們每晚十幾個人一隊的一起巡夜,有什麽事兒也好應對。可是你呢,穿著府裏護衛的衣服,卻是一個人形單影隻的……”
“若是真有什麽歹徒,還不將你一刀給殺了?且我們丞相府多大呢!所有的燈油都是你一人兒添,每晚繞府走這麽一圈兒,可比他們每一隊巡邏哪一處的分配著,要累得多呢。”
徐康安撓撓頭,歎了聲,“沒辦法啊,我七歲的時候,村裏鬧瘟疫,一家子人都死光了,就活了我一個。我都這個年紀了,好不容易學了點兒拳腳功夫,找了個有穩定一些的差事,我可不能丟了啊。還沒娶媳婦兒呢?要是三五年內保不住這個本分差事、又攢不夠娶媳婦兒的錢,以後再想找媳婦兒,可不好找了。”
小姐覺得他說話挺有趣兒的,而且人也生得幹淨利落,日後再有見到他的時候,總會和他打個招呼,說上幾句話兒,偶爾也會給些賞賜什麽的。
這事兒如果找他去辦,應當能成。一是他一定肯為小姐辦事兒,二是,他是護院的守衛,拳腳功夫一定不錯,不讓當時也不會被招進來。
主仆二人出了趙府,回到丞相府中。此時丞相還沒下朝呢,秦穎萱剛好隻是到母親那裏詢問一下父親是否消氣兒了,以示關心。魏夫人好生擔憂女兒,仍舊想要問秦穎萱對付秦穎月的打算,但卻依舊沒有問出什麽來。
秦穎萱推說不宜出來太久,這兩天總往娘家跑,恐夫家傳閑話兒,便帶著綠芍拜別了母親。魏夫人依依不舍地送秦穎萱到門口兒,少不了又是一番囑咐。
其實她的心裏,不是沒有動搖,是想過索性讓女兒別去做了。若是女兒非要報仇,她自己幫女兒解決了秦穎月就是。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畢竟不能陪伴女兒一輩子。這世道險惡多艱,女兒日後還是隻能一個人走。還是要讓女兒自己有些算計籌謀的本事,日後再遇到什麽事兒,以能應變得好一些。
所以不如趁著自己還在、趁著老爺的官位還在,讓女兒多加曆練。即便失敗了,他們也能及時幫著女兒,以免造成什麽無可挽回的惡果。
秦穎萱從母親的院子裏離開之後,卻並未馬上回趙家。而是帶著綠芍回到了自己在娘家時的院子裏,就隻裝作來拿東西。自從離家之後,母親仍舊命府裏的奴婢每日打掃她的房間,此時她的房中,與她在時無異。
但秦穎萱卻沒太多心思去留意這些,隻是吩咐了綠芍,讓她快些去侍衛房那邊叫了徐康安過來。白天是守衛們鬆懈的時候,不用當值,很多人都去花鼓巷子那邊喝花酒閑晃悠。但是徐康安著急賺錢娶媳婦兒呢,向來不愛和他們一起去玩兒。想來現在應該是在房中。
不多時,綠芍叫了徐康安過來。
徐康安一進屋,便忙規規矩矩地施禮,且很有些想念地說道:“不知小姐進來可好?像小姐這般菩薩一般的人兒,必定受盡夫家百般喜愛,想來日子過得應是順心如意。屬下日日為小姐祈福。”
其實小姐在太師府裏被打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之前府裏頭傳得沸沸揚揚,是大夫人嚴令禁止,這才沒人敢再說了。但人人心裏,卻都是明鏡兒似的。
秦穎萱歎了一聲兒,並不掩飾自己的不幸:“我過得可不好……總是受趙大人的打,可又不敢和家裏說……”
徐康安一時好生尷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是小姐的家事,他總不好貿然評說,且也不能冒犯著去安慰小姐。
秦穎萱道:“你可知,我之所以到了今天這一步,是被誰給害的?”
徐康安搖搖頭,這他怎麽能知道呢?
“都是秦穎月那賤人!”秦穎萱狠狠道,“都是她害我落得今日如此境地!”
沒等徐康安詫異,秦穎萱便說了秦穎月怎樣因著嫉妒她是嫡出,而設計加害她,以至於她失了清白,不得不嫁給趙康。自然不會說宸王的事兒,而是編了個去天香樓的由頭兒。反正徐康安也不懂這些。而且他也不可能真的因對她的忠心而去幫她報仇,到最後看得還不是銀子?
因而說完,便直接拿出了銀票,挑明了道:“康安,你去幫我件事兒,事成了,我再給你一百兩。事情很簡單……打斷秦穎月的腿、劃花她的臉!”
這吩咐來得太突然,徐康安一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