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殿下若沒有其他的吩咐,奴才這就回去向太後複命?”蔣公公請示道。
宸王點頭,道:“有勞公公。”
這一次,宸王沒有賞傳旨的公公。不是忘記了,而是不想打賞。
蔣公公退出了房門,出了昭德院。走過薄開和薄母身側之時,雖說注意到了這兩個人,但因不知道是什麽身份,也不知道他們等在昭德院門口兒是何緣故,便隻裝作沒看到的樣子。
薄開給蔣公公躬身施了一禮,直到蔣公公走過去了,這才直起身子。
他的這一舉動,自然落在了蔣公公眼中。蔣忠義便覺得奇怪,心想若是王府裏的奴才,是絕對不會對同為奴才的他施禮的,若是什麽稍有身份的人,更不會瞧得上他這種閹人。除非是草民,才能見著一個宮裏的人,就把人當大官兒。
依舊由先前的小廝領著,帶他出王府去。
薄開依舊站在昭德院的院門口兒,想要追上去問問情況,卻見那王府小廝一直跟著蔣公公,使他就算追上去,也問不出什麽來。
一時心急如焚,稍稍靜下來,左思右想之後,便隻好放棄。
容菀汐見薄開和薄母還在門口兒,懷裏興兒還在哭,覺得若是再等下去,有些對不住小孩子。便對宸王道:“我悄悄兒出去,親自叫了奶娘來。”
宸王看了下院門口兒,皺眉道:“就在門口兒呢,你再怎麽悄悄兒的也是無濟於事。你一出去,薄馨蘭的母親一定找你來鬧。”
宸王回身,將懿旨遞給了容菀汐。把興兒從容菀汐的懷裏抱了出來,皺眉道:“你看看皇祖母的意思。”
容菀汐接過了懿旨,隻見上頭寫的是,讓宸王千萬顧及著皇家顏麵,隻以薄妃對奴婢管教不善、致使冬雪莽撞衝撞了主子為由,降了薄馨蘭的位份、和重責冬雪一番便罷。還特意說了,福美人的事情她也很遺憾,但既然這孩子無福降生在這世上,便不要在這事兒上多加人命,以免有人在輪回路上搶了他的先。
且之前已經有了盧美人假孕的事情,京都城裏,已有不少人都把宸王府的私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在津津樂道了。所以這一次福美人小產的事情,便不要大肆聲張。務必將今日之事封鎖消息,對外隻宣稱,是福美人身子骨兒弱,護不住這命格太貴重的男胎,以至小產。
還說讓宸王著意安撫一下福美人,多去瞧瞧她。莫要讓她覺得,孩子不在了,宸王的恩寵也就沒了。還有,薄妃這邊,雖然做了錯事、降了位份,但到底是孩子的生母,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所以興兒還是要讓薄妃帶著,以免留人詬病。
這些交代,都是太後親自寫下來的。這一張懿旨上,都是太後那娟秀中又不乏蒼勁的字跡。
太後的這一番安排,可謂細之又細。但其最重要的意思,就隻有兩個個——薄馨蘭和冬雪都不能殺,以及,興兒還是要讓他親娘撫養。
“皇祖母可真是老糊塗了”,宸王道,“也沒聽說她年輕時候是個沽名釣譽的人哪,怎麽到老了,這般計較起自己的臉麵來?”
容菀汐笑道:“皇祖母這一番安排的對與錯,我們不便計較。既然是長輩的安排,你好歹要賣個麵子給。好啦,你也別氣惱了,老人家也不是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就這麽一個要求,你就當哄老小孩玩兒了吧!”
宸王搖搖頭,道:“皇祖母既然有這個旨意,我這做晚輩的,總不能不給她這個麵子……你去叫了初夏來,快一點兒。”
容菀汐點頭,直接開了後窗,喊道:“初夏,你進來一下。”
這邊,雲裳已經帶著靳嬤嬤往宜蘭院趕去了。靳嬤嬤手裏端著一個銀質托盤,裏頭放著的,是這一會兒準備好的東西。毒酒、白綾和一把匕首。
此時正走到昭德院門口兒,見昭德院門口兒,薄開和薄母這母子倆不知道在商量什麽呢。倒也不當回事兒,快步走了過去。
“你們要幹什麽去?”薄母正和薄開爭執,想要細問薄開,到底發生了什麽。忽見得靳嬤嬤快步往宜蘭院那邊走,而且手裏還端著那樣一個托盤,豈能不慌?
忙攔了下來,伸手就要打掉靳嬤嬤手中的托盤。但因靳嬤嬤早有防備,忙地一躲,多開了薄母的手。可杯子裏的毒酒,卻因此而灑出了大半。毒酒落在銀質托盤上,瞬間聽得“噝啦”一聲兒,托盤上冒著泡兒,很大一部分變成了黑色。
薄母親眼見到這樣的情況,徹底傻了眼。衝上來又要去打開那個托盤。
雲裳忙攔住了她,斥道:“您這是做什麽?自己女兒做了錯事,現在卻來這般胡攪蠻纏,可要臉不要?”
薄母一心隻想要徹底打翻那杯毒酒,隻想要將那匕首和白綾搶下來,千萬不能讓她們將這些東西用到她女兒的身上……哪裏有心思聽雲裳的話?隻是拚命地往靳嬤嬤那邊掙。但畢竟年紀大了,力氣上不及年輕人,根本掙不過雲裳。
靳嬤嬤已經趁著雲裳攔住薄母的功夫,快步往宜蘭院走去。
薄母急著對站在一旁的薄開道:“你還愣著幹什麽啊?他們要去殺你妹妹呢!你還不快攔住她?”
薄開自然也知道靳嬤嬤是要去處死他妹妹的,他自然也想要救下自己的妹妹,可他卻也知道,攔下了又有什麽用?隻要宸王處死馨蘭的成命不收回,攔下了靳嬤嬤,還有其他人會去做這件事兒,他能一個個的都攔下來嗎?攔也攔不住。
所以這才沒衝上去幫他母親的忙,而是在想著,該如何能讓宸王收回成命。
可這一會兒心急如焚,腦子裏是一點兒東西也沒有,心裏也是亂糟糟的一團,根本想不出個頭緒來。
眼見著靳嬤嬤已經越走越遠,自然要先解決了眼前的危機,別管之後怎樣,拖延一刻是一刻吧!便飛奔著衝上去,想要攔下靳嬤嬤。
靳嬤嬤聽到了身後飛奔的腳步聲,便也隻好快步走著。心想這叫什麽事兒啊!她不過是照著殿下的命令去辦而已,怎麽弄得跟做賊似的?
靳嬤嬤覺著她若是也跑著,像做什麽虧心事兒一般,太有失體統。隻是快步前行,再加上老胳膊老腿兒的,怎樣也不及薄開這年輕力壯的利落。不多時,薄開已經跑到了靳嬤嬤身側。
剛要出手攔住靳嬤嬤,就聽身後響起了一聲喊:“嬤嬤……”
靳嬤嬤聽得是初夏的聲音,也懶得和薄開玩兒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索性讓他攔住了便罷。回身問道:“初夏姑娘,什麽事兒?”
初夏快步走來,道:“嬤嬤,殿下有吩咐……算了。還說,勞煩嬤嬤白忙活了這一趟。”
聽到初夏的話,薄開和薄母一時都沒明白是什麽意思。
薄開隻因好事來得太突然,一時不敢相信而已。但薄母是真的有些糊塗了,直接問道:“算了,說什麽意思?”
初夏看了她一眼,語氣倒還算友善,耐心道;“‘算了’的意思就是,殿下不打算賜死薄妃娘娘了。饒了她一命。”
聽到初夏如此肯定的話,而且見她還算和善,薄母便確認道:“姑娘這話……可當真?可是殿下親口說的?”
“這是自然”,初夏道,“我是昭德院的丫鬟,豈敢擅傳殿下的意思?”
薄母還有些不敢相信呢。雖然見這丫頭態度依舊不錯,卻也不敢再問下去了。隻是看向她兒子,看看她兒子的意思。
此時薄開已經緩了過來,知道蔣公公傳來的那道懿旨,裏麵的意思,一定是饒過他妹妹。因而忙向靳嬤嬤施了一禮,很有規矩很體麵地道了聲:“冒犯嬤嬤。”
靳嬤嬤也知道,初夏是不可能拿這件事情開玩笑的。且也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什麽場麵沒見過?自然不會把薄開和薄母這情急之中的反應放在心上。
隻道了聲:“無妨。娘娘福大命大,今日之事,舅老爺不必放在心上。”
薄開又向雲裳賠了禮,雲裳也如靳嬤嬤那般,很客套地說了場麵話。
這一會兒的功夫裏,薄開和薄母可是真切的體會到了從地上到天上的變化。
初夏見這邊沒她什麽事兒了,便也沒再逗留,轉身回昭德院去。
薄母卻攔住了她,很歉然地低聲問道:“姑娘,殿下就隻說‘算了’,沒再說別的?可有什麽其他的囑咐?”
未免初夏不明白她的意思,特意說得具體一些:“比如說,孩子、還有之前的事情這些?”
初夏搖頭,道:“殿下隻說了讓我攔住靳嬤嬤,以告知不必施刑……”
頓了下,念在她的慈母之心,還是提醒道:“但娘娘這次犯下的錯挺大的,雖說死罪可免,但想來還有一些別的責罰。老夫人心裏最好有個準備,等到殿下下命令的時候,可別再像剛才那麽鬧了……殿下已經很寬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