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穎月看似是在如實稟報,但這一番話裏的重點,卻很明顯,那就是——三弟妹也是發髻鬆散釵環淩亂。
太子自然能抓到秦穎月這一番稟報中的重要之處,詫異道:“哦?怎麽三弟妹也是發髻淩亂的?難不成他們三個在草地裏打做了一團?”
太子故意拉長了那個“打”字,讓人聽得,覺得十分油膩。
“外頭兒風大,將發髻吹得淩亂了。且又加上被雜草絆倒了,摔了一跤。”容菀汐平靜地回道。
太子笑道:“是被雜草絆倒了嗎?不是被什麽正糾纏著的東西給絆倒啦?哈哈……三弟妹,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要麽就是你故意的,不想看著他們快活。”
容菀汐正色道:“殿下,剛剛翎王殿下已經解釋過了,是將初夏當做了蔡妃,這才拖進草叢中冒犯的。一旦清楚了麵前之人不是蔡妃,豈會繼續下去?不過是一個誤會而已,何必要弄得這麽興師動眾的呢?知道的,是大哥大嫂對弟弟的愛護,若是不知道的,豈不要以為是二位故意找茬兒?”
容菀汐這話說得,已經很不客氣了。
幸而翎哥哥反應機敏,說了將初夏當做蔡妃,這樣一來,便將初夏也拉了出來。初夏隻是一個無辜受害的人而已,而不是膽大妄為到和王爺苟且的賤婢。
既然翎哥哥已經將罪責都攬過去了,如今的情況,可是她們這邊占著理兒,她又豈能由著太子和秦穎月兩人一唱一和的,奚落羞辱了她和初夏?
先前她還擔心,翎哥哥對事較真兒,遇著了這樣的事兒,或許隻會一言不發地在心裏盤算著真相,非但不會出言幫忙,反而會因一些不太適宜的態度,而把事情給弄得更糟。
所以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由著初夏說,她早就仰慕翎王,趁著翎王酒醉之時,想要以身相許。這是最壞的打算。
她知道,一但在對峙中,翎王處於不言不語隻皺眉的狀態,初夏就隻有這麽說,才能把是她和翎王在草叢中的事兒,給坐實了。初夏很聰明,其實在她跪在地上向自己認錯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吧?
但所幸的是,翎哥哥沒有因追求真相而一味的置身事外,而是糊裏糊塗地將這事兒應了下來。
原本她想的是,不能讓初夏先認罪,而是要引得翎哥哥反應過來,將這事兒的責任先攬在他自己身上。畢竟一個王爺強要婢女,和一個婢女主動勾引王爺,其嚴重程度可是完全不同的。前者,不過是一笑置之的事兒,而後者,那婢女會背負上“浪蕩”的罪名,甚至一輩子不得翻身。
如今發生的,不是最壞的情況,而是最好的情況,所以她是說什麽也不會讓初夏的名聲受到半分損害的。
太子“嗬嗬”笑了笑,慢悠悠兒地喝了口酒,放下酒杯,這才笑道:“三弟妹啊,本宮聽你這話說得,怎麽這麽不對勁兒呢?就算這是個誤會,難道咱們不該問清楚麽?不是本宮願意管你們這點破事兒,隻是剛好遇見了,身為兄長,沒辦法的事兒。”
“本宮的意思是,若你二哥真的冒犯了這小丫鬟,不如由本宮做主,讓他把人收回王府裏做妾去,也算給這小奴婢一個交代。不然就讓你二哥這麽白玩兒了,不是咱們皇家在坑人麽?怎麽三弟妹的意思是,本宮不應該做這個主?”
容菀汐淡淡的,卻很肯定地說道:“殿下放心,初夏絕對沒有被冒犯。”
太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菀汐啊,你這麽肯定,難道是,這其中有什麽隱情?難道是他們二人在草地裏滾來滾去的時候,你一直在外麵看著呢?還是這小丫鬟出現的時候,有些事情已經發生完了,她根本沒有時間和二弟做那苟且之事?”
太子說第二個問題的時候,一直看著宸王,是故意在給宸王提醒兒。
但宸王就像是啞巴一樣,隻是由一旁的小丫鬟伺候著,拿著帕子擦臉上的墨跡,根本不關心這事兒。好像就連他們說的話也聽不見似的。
“妾身聽不懂殿下的意思”,容菀汐道,“隻是妾身路過那裏的時候,剛好看到初夏在掙紮,而在初夏掙紮之時,二哥也認清楚了麵前之人,推開了初夏。所以妾身才可以斷定,他們之間沒有真的發生什麽。”
秦穎月笑道:“弟妹,你這話說得倒也沒錯兒,畢竟是你自己親眼看見的麽,除了你之外,當時也沒有另一個人一同在場。所以我覺得你看到的,應該就是對的。”
“可我和雲裳一起過去的時候,正看到初夏在向你叩頭認罪呢!若是真的沒發生什麽,初夏為何要認罪?明明她是被人欺負、受到了驚嚇的人,怎麽反而弄得像是她自己做了虧心事一樣?這可真是把我給弄糊塗了……”
秦穎月一笑,關切道:“弟妹啊,我知你心軟,舍不得責備自己的奴婢。隻是有些事兒啊,它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怎的翎王就偏偏瞧上了她,沒瞧上別人兒呢?若非她有意引得二殿下誤會,又豈會發生這樣的事兒?事情的因由,還是問明白一些比較好。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如直接成全了他們。”
“素聞三弟妹待下寬和,所以若自己的婢女有意高攀謀出路,你也是會成全的吧?”
翎王和這小丫鬟,都一口咬定了這事情和容菀汐沒關係。想要用這事兒讓容菀汐沒臉,是不太可能的了。那就給容菀汐找一個大麻煩。這婢女不是忠心麽?好啊,就讓她忠心到底。
如果能把這婢女送給翎王,便是讓容菀汐失去了膀臂,以後做事情,一定多有不便。更何況,隻要宸王一看到翎王府裏的這個小丫鬟,就會今晚的事兒。宸哥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這小丫鬟是在給容菀汐頂包呢!
這事兒,若是讓容菀汐就這麽輕輕鬆地逃了,豈不是太對不起這機會?
太子讓她跟出去的意圖,不就是想要給宸王和容菀汐找不痛快嗎?
拋卻太子的意圖不說,她自己,也不能讓容菀汐好過。
如今宸王對容菀汐可是越發在意了。若是再這樣下去,宸王的心中,可還有她的位置在?說什麽也不能讓宸王和容菀汐他們兩個夫妻恩愛,最好是心隔得遠遠的,連同床異夢都不必有、直接不同床。
容菀汐聽出了秦穎月是想要撮合一段孽緣,故意找她的不痛快。豈能應了她的話?
因而笑道:“這同寬和待下與否並無關係。如果初夏真的和翎王發生了什麽,是為不守本分。對不守本分的奴才,除了將其逐出府去自生自滅之外,再無別的處置方式。若這次我成全了她,豈不是等於向府裏的奴婢們表明,你們都大膽的去攀高枝兒吧,勾搭上了我就成全。這宸王府上下,可還有規矩在了?”
說完,沒等秦穎月再說什麽,便吩咐道:“雲裳,你帶上初夏,和太子妃一起,到裏屋的小隔間兒裏頭去,給初夏驗一驗身子。若是初夏身子完好,這事兒便就此作罷。我們也不是那得理不饒人的人,豈能揪著翎王殿下這點兒酒後之錯不放?若是初夏的身子有損,重責二十大板,今晚就將其趕出府去,自生自滅。”
雲裳聽了,忙應了一聲兒:“是,娘娘,奴婢這就去辦。一定看得仔仔細細的。”
容菀汐點點頭,沉聲對初夏道:“去吧,一切是非曲直,自有雲裳和太子妃的眼睛做論斷。”
初夏應了聲兒“是”,垂著頭起身。
在這節骨眼兒上,容菀汐必須要狠下心來,用強有力的證據,證明初夏的清白。和秦穎月言語分辨,非但分辨不出個結果來,反而會越說越亂。對這事兒,必須快刀斬亂麻,早了結了早安生。
“府裏不是有嬤嬤嗎?我記得,是有個靳嬤嬤吧?既然要驗身,還是讓老嬤嬤去看,更為穩妥。雲裳她一個姑娘家,能看懂什麽呢?月兒臉皮兒薄,也不敢細看。”
“你去,叫了靳嬤嬤過來。”容菀汐隨手指了一個在幾位王爺公主身旁侍立著的宸王府奴婢,痛快吩咐道。
太子想要讓靳嬤嬤來驗,是知道靳嬤嬤是宮裏頭的人兒。知道在宸王府裏發生的事情,靳嬤嬤是會稟報到宮裏去的。隻要靳嬤嬤將這事兒說給太後,太後一定不難想出,初夏隻是個頂包的。
但卻沒想到,他們已經收服了靳嬤嬤。這事兒讓靳嬤嬤知道了,隻要她事後額外囑咐一下,是無妨礙的。幸虧太子叫的是靳嬤嬤,而不是吳嬤嬤,不然還要好一番費口舌。
太子見容菀汐答應得這麽痛快,大覺有蹊蹺。但是他提出了這個提議,容菀汐這麽痛快地照做了,他便不方便再說什麽。
隻得又做出一份置身事外的樣子,笑笑,顧自飲酒去了。
不多時,小丫鬟便喚了靳嬤嬤過來。靳嬤嬤向在坐之人都施了禮,恭謹地問道:“不知娘娘喚老奴過來,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