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初夏這副模樣兒地一下下叩頭,容菀汐豈能不明白她的用意?
看了眼翎王,又看了眼正走過來的兩個人……
容菀汐控製住了眼中的心疼、感動和不忍,眸光平靜地緩緩起身,然後……冰冷地看著初夏……
“這是怎麽了……哎呦!這……這是……”未及容菀汐開口,秦穎月已經走近了。先前是很平穩地問了一句,那問話話音未落,看到正在正衣衫的翎王、再看到初夏的頭發和衣服,立刻接了一聲兒驚呼。
再看向容菀汐,更是詫異:“你們這是……你們三個……這個……嗬嗬……”
看到秦穎月那一臉的尷尬,容菀汐就知道她沒往好處想。
淡淡向她施了一禮,道:“奴婢不懂事,讓大嫂見笑了。”
秦穎月麵色不悅,聲音卻是相當和緩:“弟妹,奴婢不懂事兒不要緊,可是這事兒,現如今可牽扯到了翎王,就不能當做小事了了。”
“是,我會好好兒處理的,請大嫂放心。”容菀汐恭謹道。
“娘娘,茅房就要到了。夜裏風涼,可別吹著了娘娘,咱們還是快些過去吧。”雲裳低聲道。
秦穎月皺眉,看了眼初夏,看了眼剛剛站起來、一臉陰沉的翎王,歎了一聲兒,為難道:“罷了……誰讓我撞上這事兒了呢?管呢,平白得罪人,不管呢,卻又盡不到長嫂的本分。反正怎樣都是錯的,很難辦呢……”
“那麽大嫂不如樂得清閑,別管這事兒。”翎王略躬身,語氣頗為不友善地說了這一句。
秦穎月笑道:“管呢,我是得罪殿下你一人兒,不管呢,我卻要得罪了在屋裏的幾位殿下和公主們。殿下您說,若您站在我的角度,該怎麽做?”
“你不管也不會得罪人,誰把你放在心上?”翎王正了正衣袍,看都懶得看她,闊步往升平院走回。
秦穎月輕輕一聲冷笑,轉身跟了上去。很顯然,意思是,這事兒,她要管。
容菀汐知道,這事兒既然被秦穎月發現了,躲是躲不過去的,多說無益,隻能帶著初夏跟了上去。
她豈能願意讓初夏背上這個黑鍋?因而一路走得並不快,而是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樣才能把自己和初夏都給撈出來。但一直到了升平院的門口兒,也沒有想出一個可行的主意來。
初夏在身後兒輕輕地拽住了她,將她拽到了院外來。
低聲道了聲兒:“冒犯小姐。”
就在手心兒吐了幾口唾沫,為她撫平發髻上的淩亂,迅速地將發髻重新挽回了正形兒。然後欠身低頭,先於她進了院子。
容菀汐看著初夏堅決的背影,眼眶有些濕潤了……
但卻是讓這些濕潤,又倒著流了回去,流回到心底裏。
若是今兒讓初夏承認了這事兒,初夏和靖王之間的困難,必定又多了一層。
可若不讓初夏幫忙頂下,而是她自己頂下……她的名節不要緊,可,宸王的顏麵呢?
是有人給他們下了藥兒,可無憑無據的,到哪裏去找這個人?
這個人,隻是她口中之人,這藥,也隻是她口中之藥。但是她和翎王衣衫不整的在草叢中的事兒,可是真真切切的。
這事兒涉及到宸王和翎王,太子豈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還不以長兄的身份,拉著他們鬧到宮裏去?如此醜聞一出,她一死倒是不要緊,隻怕皇上和太後會遷怒到父親。還有宸王、翎王,豈不是要因此而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日後讓他們二人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宸王是有方法去辯駁,宮裏頭為了顏麵、是不會把這事兒鬧大,可是太子呢?太子自有辦法讓這件事情傳出去。在太子那邊,無風尚且能起三層浪,更何況還是這有風之事呢?
但這事兒,如果由初夏認下來,情況就大不相同了,完全可以在宸王府內就解決。翎王是王爺、初夏是宸王府的婢女,翎王在宸王府作客宴飲,喝醉了,想要要一個婢女來玩玩兒,實在再正常不過。沒有任何一個達官貴人,會把這事兒當做什麽不應該的情況來看待。
在他們的眼裏,女人,尤其是這些婢子美人兒們,就是用來玩兒的。隻要他們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
達官貴人們都如此,到翎王身上,又有何不可?太子又不傻,自然不會將這事兒做大。鬧到皇上那裏,皇上反而要斥責他刁難弟弟。
所以這事兒若是由初夏頂下來,不過幾言幾語的功夫兒,就能過去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自然是最穩妥的處理方式。
可是她不願意委屈了初夏。
到底是誰在暗中害她?
太子?秦穎月?
仔細想想,他們似乎都不具備這個能害到她的條件。
除了馬夫之外,太子和秦穎月沒有帶旁人來。而今晚王府院牆外守衛森嚴,若有人想要悄無聲息地潛入王府,著實不易。太子府裏的馬夫呢?自然和翎王、靖王以及兩位公主帶來的馬夫們在一起,由宸王府裏的家丁招待著喝酒,也不具備長時間離開不被發現的條件。
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到這個躲在暗處害他們的人,又不能給太子將這件事情做大的機會,似乎唯一可解的方式,就是讓初夏頂下來。
容菀汐跟在最後頭兒,心已經沉重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想著,隻要有自己在,絕對不會讓初夏和知秋受半分委屈,她總覺得凡事有她護著,這倆丫頭便能夠開開心心地做工、順順利利的嫁人。
可是現在呢?她卻是要害了初夏。
現在的情況是,宸王、翎王和父親這三人加起來,與初夏相較,她到底該作何選擇……
她是猶豫的,就在這猶豫之間,一切已經成了定局,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了。
初夏已經跟著秦穎月和雲裳進了屋。
看到翎王闊步進屋落座,身後還跟著皺著眉頭的一臉愁容的秦穎月、以及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在坐之人都愣了一瞬。
“行了行了!都退下吧!”秦穎月一揮手,讓這些正在歌舞著的美人兒們退下。
這些美人兒們,自然知道誰是他們的正經主子,因而隻是停了歌舞,看向宸王尋求示下。
宸王點點頭,一擺手:“退下吧。”
鶯鶯和燕燕上前來,深施一禮,領著這些美人兒們退下了。
歌舞歇,宴客大殿內瞬間靜得針落聞聲。
“賤婢,你跪下,怎麽回事兒,你自己說。”秦穎月轉身,看向站在身後的初夏。
容菀汐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也沒有說出什麽來。將那句要提醒秦穎月、無權管她的婢女的話,給咽了下去。
也是臉色陰沉,沉聲吩咐道:“初夏,你跪下吧。細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我也很想知道。”
聽到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初夏這才“噗通”一聲兒跪在地上,向在座的幾位王爺公主們叩頭道:“奴婢有罪。”
“這是怎麽說的呀?怎麽出去了一趟,就變成這樣兒了?”靖王見初夏跪地叩首之時,肩膀上的衣服又滑落了些,著急地起身。
話音剛落,人就已經到了初夏麵前,將她的衣服拉了上去,把她的衣服拽得高高的、捂得嚴嚴實實的,想要將她拉起來。
“四弟,你先回座位上去,不要攙和進來。這裏沒你的事兒。”秦穎月頗有長嫂風範地和悅吩咐道。
但靖王並不吃她這一套,不給她這個麵子。而是直起身子,直接看著她問道:“看大嫂的樣子,像是知道怎麽回事兒似的。不如大嫂先給我們說說吧。她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鬟,能說明白什麽啊?”
秦穎月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初夏,哄孩子似的笑道:“好,你先別急,回去穩穩當當的坐著,大嫂這就給你講。”
“有什麽可講的?”翎王懶洋洋地用手撐著地麵,往後靠著,笑道,“不過就是本王吃醉了酒,一時糊塗了,走著走著,還以為是在自己的王府裏呢。大家瞧瞧這小丫鬟穿的,都趕上大戶人家的小姐了,本王瞧著背影兒,還以為是本王的蔡妃呢。一時來了興致,就想著拖到草叢裏樂嗬一番。就這麽簡單點兒事兒,弄成這樣幹什麽?”
秦穎月道:“話雖這麽說,但這畢竟是三弟妹的貼身侍婢,豈是那些普通婢女們可比的?殿下這般冒犯了,總該有個說法才是。既然被嫂嫂撞見了,嫂嫂總不能站在殿下這一邊,太過縱容著殿下。若是傳出去,不是說我們皇家的人仗勢欺人麽?”
“殿下”,秦穎月看向太子,稟報道,“妾身和雲裳姑娘正往茅房那邊去呢,就聽到前頭兒草叢裏有響動。雲裳姑娘大喊了一聲兒,問了一句,什麽人在那裏,但是沒有人回答。”
“姑娘許是怕黑,走的很慢,待到我們走到那裏的時候,就見初夏衣衫不整釵環淩亂的,正跪在地上向三弟妹叩頭呢。二弟正在穿衣服,慌慌張張的。三弟妹也是釵環淩亂發髻鬆散,站著看著自己的婢女,有些發懵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