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大人很聰明呢,派了這麽一個小丫頭過來傳話兒,不痛不癢的。倒是變成了家裏的事兒,而和朝堂之事無關似的。”容菀汐道。
“這是一隻老狐狸,但卻是一隻善良的狐狸。蔡升這人,心底裏頗有一番正氣。隻是在官場上,誰都是不得不圓滑而已。”宸王道。
蔡府大夫人的院落。
屋子裏靜了好半晌,眼瞧著自家老爺的臉色好多了,蔡夫人才道:“老爺……若是女兒心意已決,不如成全了她吧?”
蔡升歎了一聲,看向自己的女兒:“前一陣子湖州府尹的嫡出公子來府上,你瞧著怎樣?”
蔡妙容垂首不語,意思卻已經很明顯了,顯然就是——不怎麽樣。
“齊閣老家的兒子呢?”
蔡妙容仍舊不語。
“女兒啊,為父深知你的品性,知道你不是那種一心攀高枝兒的人。翎王殿下,是比這些普通公子的容貌氣度要好一些……”
“中午的酒宴上,並非是女兒第一次見著翎王”,蔡妙容道,“昨兒晚上,女兒見了翎王殿下兩次。一次,是在淮水邊兒上。聽說宸王殿下在給王妃娘娘做生日,女兒一時好奇,就帶著采蓮去看了。但女兒到的時候,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唯有翎王殿下還在。殿下就一直看著那淮水中的小舟,一動不動的,瞧著讓人心疼。”
“第二次,是在回府之後”,蔡妙容繼續道,“女兒見殿下在宸王殿下的院子外,站了許久。彼時已經夜極深了,風那麽涼,殿下就那麽站著……女兒從未見過如此重情重義的男子。見了翎王殿下的背影,女兒隻覺得,這世上再也沒有比殿下更吸引人的男子了。”
蔡妙容的聲音很平靜,蔡升的情緒也已經恢複了。看著女兒,平靜的聽著女兒說完,半晌,歎了一聲:“女兒啊,翎王殿下再重情重義,這情意,也不是放在你身上的。你又何苦來呢?為何不去找一個一心對你的人呢?”
“父親,女兒等得起……女兒隻覺得,這世上再沒有比殿下更好的男子了。求父親成全。”
蔡妙容說著,又重重叩首。
一陣沉默之後,蔡升又是一聲長歎:“你先退下吧,兒女婚配不是小事,我和你母親商量商量。”
“父親若是不答允女兒,女兒便長跪不起!”蔡妙容很堅決。
“你!”蔡升指著女兒,又是一口怒氣上湧!
“老爺!”蔡夫人忙上前勸著,“老爺莫要動怒……兒孫自有兒孫福,老爺,不如就由著妙容吧……”
“你啊……你一生為人正室,是不知道那做人妾室的苦楚啊!萬一哪一日翎王殿下再娶了正室王妃,你讓妙兒置於何地呢?”
“不會的”,蔡妙容卻是很肯定,“除非皇上會讓殿下娶宸王妃,不然翎王殿下那邊,是絕對不會有正妃的。”
蔡升卻隻是搖頭歎氣。
女兒自小身在深閨,到底還是不了解男人哪。更不知道為人妾室是多不容易的事兒。
他的母親就是父親的妾,母親的一生,幾乎都沒抬起過頭。病得奄奄一息之時,大夫人嫌她的病氣太濁,人還沒死呢,就扔到亂葬崗去了……
“哎……”蔡升重重歎了一聲,“也罷,人各有命。女兒你若真是心意已決,便讓你母親去促成此事。隻是若翎王殿下那邊並不合乎你的想象,千萬不要自己撐著,回娘家來便是。如若有一天翎王殿下娶了正妃,父親定要去把你接回來的。”
隻要他還活著,就絕不能讓女兒重複母親的下場。
“妙容叩謝父親成全……”
“行了行了,你退下吧。”蔡升直覺得頭都大了。
蔡妙容退下後,樂音進屋稟報了宸王的吩咐,和太子的回話、宸王的回話。
“宸王殿下就是讓奴婢這麽去告訴太子殿下的。並說大人如此秉公處理甚好。太子殿下說,以後再有關這件案子的事情,大人就不必讓人過去告訴他了。”
蔡升點點頭,道了聲,“知道了”。
約莫著過了一個時辰,宸王院子裏。有人敲了兩下他們的後窗。容菀汐立刻警覺。
“無妨,一定是雷停他們,你去開門。”宸王道。
容菀汐開了門,隻見一個黑衣人神秘兮兮地進來了。但是因為沒有戴蒙麵,容菀汐眼就認出是敬雨。
敬雨直奔床前,那一副猴急的樣子,弄得容菀汐還以為他要對宸王做什麽呢?
“殿下?行動嗎?”敬雨問道。
“行動”,宸王道,“你去告訴大誌他們動手,一定要躲著淨塵司那四個人。”
“是!”敬雨應了一聲兒,這才戴上蒙麵出去了。
容菀汐看到這主仆二人鬼鬼祟祟的,詫異道:“這是幹什麽啊?有大事兒嗎?你不是說,蔡升派了人在暗地裏保護我們嗎?敬雨這一副打扮,不是反而顯眼?”
“你看到他腰間掛著的腰牌沒有?”
容菀汐這才想到,敬雨的腰間,的確有隱約的金色腰牌。
“那是太子府的腰牌,上麵刻著的是‘東宮’二字,可不是咱們宸王府的‘宸’字。就算那些人看到這黑衣人進了咱們的院子,卻也不能就此判斷到底是東宮的人,還是咱們的人。有人會認為是咱們在陷害東宮,也有人會認為是東宮在陷害咱們。所以這種事情,他們是不會管的。”宸王道。
就知道宸王是不會讓這事兒這麽簡單就了結了的。一定要榨幹這件事情的最後一點兒利用價值。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已經是後半夜兒了,容菀汐已經脫了羅裙,隻著寢衣睡著。今日容菀汐睡在裏邊,宸王睡在外頭。宸王卻是和衣而臥,像是警覺著什麽似的。
忽然,一陣極響的升堂鼓自前院兒府衙傳來。即便是傳到了蔡府的家宅裏,他們仍舊能聽得清清楚楚的,可見敲鼓之人敲得有多大聲兒。
容菀汐也被這一陣鼓聲從夢中驚醒,看了眼宸王。見他一直和衣而臥,就知道他等的就是這事兒了。翻了個身,繼續好夢,反正這事兒和她是沒關係的。
不多時,聽到有人敲門。因著是客居在主人家,入夜也不好緊關著院門,因而這傳話之人是直接來到房門口兒的。蔡府中小廝和家丁很少,仍舊是一個小丫鬟的聲音:“殿下,我們老爺說,今天抓來的那些人犯跑了!老爺說他慌了神兒,想要讓二位殿下去瞧瞧。”
“知道了,本王稍後便過去。”宸王道。
“看來蔡升是站在你這邊兒的”,容菀汐帶著睡音道,“你早就料到了蔡升會站在你這邊兒?”
“當然”,宸王正了一下他那張揚的紫色華服,得意道,“本王料事如神!”
容菀汐又翻過身去背對著他,懶得搭理他。
看來宸王讓敬雨他們去做的事,就是去大牢裏救人了。這樣一來,這事兒一旦傳到皇上耳中,下意識的,一定會認為這是太子的“傑作”。蔡升之所以連夜敲了那麽大聲的升堂鼓,就是要把事情弄大。而這事兒不管是宸王做的,還是太子做的,總之把這件事情鬧大,受益的都是宸王。
畢竟是在官場中摸爬滾打的人,能做出這樣的表態,實際上已經是在鮮明地站隊了。可其實這樣的戰隊,對蔡升而言,是一丁點兒好處都沒有的。畢竟太子現在還在位呢,宸王畢竟隻是一個協理督辦的、沒有實權的王爺而已。
可見宸王的判斷沒錯,蔡升這人,心底裏剛正得很呢。圓滑是有的,但真性情卻也沒差。蔡大人此時選擇投靠宸王,估計就隻是念在和宸王的舊交而已。
官場中這樣能保持真性情的人,不多見啦……而像宸王能料定了人家的性情和選擇的人,也是不多見。
這一仗雖然艱險,但容菀汐覺得,最終獲勝的,一定是宸王。
被驚醒了,一時也無法繼續入睡,又過了一個時辰,天已經蒙蒙亮了,才聽到房門“吱呀”一聲兒響,是宸王回來了。
宸王站在床前伸了個懶腰,很是愜意……
然後利落地脫了外衫,鑽進被窩裏來了,帶了一身的清晨寒氣。
容菀汐背對著他,很嫌棄地更往床裏靠了靠。
“啊……涼吧?”
“哎呦!”
哪成想宸王使壞,忽然把一雙冰涼的手伸到她的腰間來。而且還是伸到寢衣裏頭兒的,直接涼著她的皮膚!
嚇得容菀汐一個激靈!
打開了他的的手:“涼個屁!”
“的確,屁也是涼的。”宸王道。
“噗……”容菀汐是想不笑都不行了。
“事情怎麽處置了?”
“還能怎麽處置啊?大哥給支招,說是讓蔡升派人去追,或許跑不遠。這時候,大哥得拚了命的表明自己和這事兒沒關係呢。所以支起招兒來還是很積極的。”
宸王攏了攏薄薄被,得意道:“隻不過……這屎盆子已經給他扣到頭上去了,他是拿不下來了。”
容菀汐閉著眼睛,聽到宸王的語氣,就知道他一定還有後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