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簸,這一次,他們是直奔著江淮而去了。
回到桃源鎮,容菀汐未免再經曆別離的傷感,所以並未去周大娘家。一行人就隻是在鎮子中的小酒館兒中要了幾個小菜兒,吃了午飯。
此時的桃源鎮,已經不似他們初來之時的繁華。隻是鎮子裏的一些百姓們在街上走著,和之前的行人摩肩接踵,各色江湖人匯聚在此的熱鬧樣子比起來,現在的桃源鎮,是可以用“蕭條冷清”來形容的。
“哎……”初夏歎了一聲,道,“說起來,還真是挺舍不得的……”
“可我們畢竟不是江湖中人哪,有聚便有散,別瞎想了,趕路吧……”容菀汐摸了摸她的頭。
初夏點點頭,道:“反正沒看到比武也不要緊的,這一陣子看的打鬥也夠精彩的了……小姐,如果有來生,你是想要做一個瀟灑自在的江湖人,還是還想要投生在官家?”
沒等容菀汐回答,初夏便憧憬道:“要是有來生啊,我一定要投生在江湖裏。就像是芙蓉姐姐、小燕姑娘那樣,每天逍遙自在的,多好啊!”
容菀汐笑道:“若真是身在江湖中,你會發現,你每天要麵臨的煩惱也不少。偶爾來玩一玩兒,涉及不到這其中的很多事情,是能很暢快的。等你真正成為江湖人,卻發現其實和平時也沒有什麽兩樣兒。”
“所以說,下輩子小姐還要做官家小姐嗎?”
容菀汐搖搖頭:“下輩子,我就隻做一個鄉間少女好了。和心愛的人比鄰而居,青梅竹馬的長大、嫁給他,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與娘家隻隔著一道院牆,夫妻恩愛,子孫滿堂,多好?”
“嗯咳……”宸王道,“我還在這兒呢,你是當我不存在嗎?”
“少爺可以做那鄰家的小少年啊!”初夏笑道。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指了指他的胸口,道:“他這裏啊,大得很。即便是有下輩子,他也會做和今生同樣的選擇。”
“菀汐誠知我啊……”宸王感歎了一聲,夾了一塊肉在她碗裏。
盧采曦在一旁是越發的插不上話兒了。看著初夏,未免覺得心有怨氣。
一個小丫鬟而已,如此和主子們談笑風生的,不知道個輕重!可偏偏殿下也不管她,不但由著她們主仆這般同桌說笑,居然也攙和了進來……
這容菀汐,到底是使了什麽狐媚子的法子?
如此想著,不免多看了初夏幾眼,覺得這小丫頭當真很有幾分姿色。難道容菀汐真的打著要把丫鬟送給宸王之意,以便進一步拴著殿下?
再看看知秋,這小丫頭的姿色,和初夏比起來不相上下,再出落個一兩年,也是個標誌的美人兒呢……
有著容菀汐這樣的美人兒,再加上這兩個頗有姿色的小丫鬟,難怪殿下要總往昭德院跑了……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容菀汐真的打著用自己的丫鬟籠絡宸王的意思,回到王府中,還豈有她的立足之地?
不行,她不能這麽坐以待斃,路上一定要好好兒想個法子才行。
“少爺,妾身為您盛一晚湯。”盧采曦看到宸王的湯碗裏空了,獻殷勤道。
“嗯。”宸王應了一聲,忽而念頭兒一轉,笑道:“還是采曦最知道疼人兒……菀汐,你可看到我的碗裏沒有湯了?”
“可是湯碗在你的麵前啊,你自己盛,不是比我給你盛更方便?”容菀汐道。
宸王搖搖頭,語氣有些不悅,道:“這不是誰盛更方便的問題,而是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容菀汐不知道他的語氣怎麽忽然就變了,心內一涼,但卻也不說什麽。
我原本就沒有必要把你放在心上的,不是嗎?該我做的事情,我會去做,但是沒必要由我來做的事情,我何必處處留心著?累不累呢……
盧采曦聽到宸王的語氣,卻是心內一鬆。覺得,或許是自己多慮了。看來殿下也沒有怎麽在意容菀汐,甚至於並非是被她完全給迷住了。還是能分得清誰對他好、誰是諂媚他的。
之前,她也是諂媚他不假,但現在,她是真的一心為他好。
原本挺歡暢的氣氛,卻因為宸王這一句話尷尬起來。容菀汐不說話,其他人自然也是會看臉色的,也都不語。隻有盧采曦,趁著宸王正心裏向著她的時候,好一番巧笑言說。
午飯後,幾人上了馬車,繼續趕路。
馬車上,容菀汐仍舊沉默不語。也不知道自己沉默個什麽勁兒呢。她並非是生宸王的氣,而隻是不想要和他說話而已。
“采曦的妒忌心很重,不能讓她覺得我對你太好了。不然這一路上,指不定要生出什麽幺蛾子來。”宸王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緩緩的聲音,打破了車廂裏的沉默。
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
他的意思是說,他在幫她?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麽忽然不給她找麻煩了,反而是在幫她。
她沒聽錯麽?
容菀汐笑笑,道:“誰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呢?說得好聽,指不定還是一個給我找麻煩的法子之一呢。”
“算了算了……你就隻管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吧!本王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一般計較。”宸王說著,倒在枕頭上睡覺去了。
容菀汐笑道:“快起來,換完藥再睡。”
不知怎的,這心裏,怎麽忽然就不憋悶了?而直到此時開懷的時候,她才能確定,之前,她的確是因為宸王的反應而心裏不舒服,的確是生了他的氣,隻是自己並不承認罷了。
宸王起身,自己脫了襪子,將腳放在了容菀汐的腿上:“快點兒啊,別打擾了我睡覺。”
容菀汐捏著鼻子,嘀咕一聲:“臭死了。”
“這是藥膏的味道,藥膏的味道!”宸王強調道。
容菀汐懶得去挫傷他的自尊心和麵子,乖乖地給他敷藥。這藥膏是她一早出發的時候就調配好的,調配了一天的量,這樣可以堅持到他們晚上到客棧。
宸王自己穿上了鞋襪,卻是不倒頭躺下了,而是掀開車簾往外看。
“看什麽呢?”容菀汐問了他一句。
“我在回想,咱們來時,這一路上有什麽好的樂器鋪子沒有。我想買把琴。”
“到了淮安府再說吧,那邊一定有不少好琴可尋。”
“也好”,宸王放下車簾,道,“等到了淮安府,咱們倆一定要去好好轉轉。這一次在青雲山莊,遇上了李奇雲這掃興的事兒,實在不痛快。”
容菀汐笑笑,點點頭。
不知怎的,在言談中、所思所想中,似乎都是下意識的“咱們倆”。不僅是宸王如此,就連她自己,也是如此。
因著想要讓淨塵司的人趕上來,所以他們雖說路上沒有其他的耽擱,但卻也並不是快馬加鞭,隻是悠閑地趕路,到了一個鎮子便休息一夜。
及至敬雨打探過後,確認了淨塵司的人已經跟上來了,他們這才逐漸加快趕路的速度。不能立刻加快了趕路的速度,一來是因為他們不著急,二來是因為如果立刻加快速度,未免會引起淨塵司之人的警覺。
好在經過這三日的休整,宸王的腳傷已經好了。無論是左腳腳踝處還是右腳腳麵處,都已經不腫脹了,而且連青色的痕跡都沒有了。
但宸王卻依舊繼續著他病號之時的生活方式,每晚都讓容菀汐給他燒熱水泡腳。容菀汐說讓雲裳去,那都不行。給出的解釋是,傷筋動骨一百天,我的腳還沒好利索呢,是雲裳踩的我嗎?不是雲裳,是你,所以你要給我負責到底。
容菀汐呢,則是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願意和他分辨計較,反正燒水而已,也累不死人,所以就真的沒晚給他打洗腳水。
“菀汐……帕子。”這晚在客棧中,宸王泡腳後,又向容菀汐喊道。
容菀汐這才有些惱了:“我不是讓你自己準備好帕子嗎?幹嘛還指使我?”
“我忘了。”宸王道。
“給!”容菀汐沒好氣兒地將帕子塞入到宸王的手中。
“菀汐,你看你,幹嘛氣性這麽大啊?要溫柔一些……”宸王道。
但是,容菀汐看著他的眼神兒,已經如同要殺人一般了。
“咳咳……”隻好低下頭去,乖乖擦腳不語。
傷筋動骨一百天,容菀汐一想到宸王的理由,就覺得頭疼……也就是說,不僅僅是在路上,哪怕是到了淮安府,她仍舊要受到宸王的剝削。
“哎……”歎了一聲,但覺得人生無望了。
可是一抬頭,那人卻一臉溫柔的看著她……
“抬腳,我要去倒水了。”以至於她的聲音,竟然也有厭煩,不自覺的變得有些溫柔……
一路往淮安府趕,路上並未再出現任何差錯。六月初十一早兒,便已經到了淮安府。他們要比太子晚到了十幾日,想必具體的規劃,太子已經做完了。
“好一派江南水鄉之景……”宸王掀開車簾,看著淮安府內的街道,“菀汐,你看這些建築,是不是都很清秀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