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藥材出了鞠大夫的“懸壺院”,並未直接回昭德院,而是去了庫房。讓管事兒的季嬤嬤找了司衣房做出來、還未派到各個院子的夏衣,拿了自己和宸王的那份兒,又交代了季嬤嬤給香來院送去。
又去了賬房,支取了一些路上要用的現銀和銀票……
回去的路上,路過芙蕖,看到那一乘小舟,忽而想起宸王那晚吹奏的天籟之音。到停在岸邊的小舟上,拿了宸王的長笛。看到小艙裏放著的箏、棋、和簫,容菀汐考慮到行李不能太多,便沒給他帶上。
如此折騰一番,已經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半圓的月亮掛在天上,繁星朗朗……走在安靜的花園兒中,容菀汐未免想起了那日同宸王在月下漫步的場景。
自己搖搖頭笑了。
之所以在外頭兒耽擱這麽久,隻是不想要回到房中和他四目相對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下意識地躲著他。有什麽可躲避的呢……
剛過了“涇渭”,還未到昭德院外,就見一個亮著的“德”字燈籠,正向這邊緩緩移動。
順著燈籠向上看去,那光亮中的人,也愈發清晰了。
“菀汐……”他在朦朧的燈影中,向她招手,“你去哪兒了?正要去找你呢!幹等你你也不回來……”
容菀汐手裏大包小裹的,也沒辦法招手回應他。隻得拎著這些大包小裹,向他快走了幾步……
看到容菀汐拎著大包小裹向他走來,宸王心內一暖。仿佛有一抹不知源於何處的暖流,衝到他的心裏。甫一進入,便在他心裏穩穩占據了一席之地,盤旋著紮了根……
一路小跑,到地宸王麵前,才道:“去拿些要帶走的東西。今晚就得收拾著了,免得明日慌亂。”
宸王從她手中接了兩個包袱:“需要什麽,你交代下去,讓底下人去拿不就行了?何必要親自折騰?要是不放心,本王陪你去也好啊。”
“好了,拿都拿回來了,還說這些幹什麽,快回屋去吧。我好像被蚊子給叮了,脖子上癢得很。”
“這兩天天氣熱,蚊子是該出來了。誰讓你偏要去喂它們的?活該,不值得心疼……我看看,叮哪兒了?”
嘴上說著不心疼,卻急著要看。宸王覺得……這是不是就叫做“犯賤”?
但是容菀汐卻並未給他這個犯賤的機會,而是借著他手中的燈光,一路小跑兒到院子裏去了。
宸王跟了進去,吩咐知秋:“知秋,你去鞠大夫那裏,那些止癢的藥膏來,就說娘娘被蚊子叮了。”
“知秋,不用麻煩了,我已經帶回來了……”容菀汐緊接著道。
嗔了宸王一眼,心想你就知道使喚我的丫鬟。敢情不是你的人,使喚起來你自己不心疼。
“愛妃倒是想得周全……”宸王進了屋,開始翻騰她帶回來的大包小裹……
一夜無話,次日光是收拾東西,就忙活了一整天。
宸王出行,雲裳作為宸王的貼身丫鬟,自然是要跟著的。原本一早兒雲裳就過來了,說是要聽娘娘的吩咐,幫娘娘一起收拾。但宸王卻道,“沒事,王妃自己一個人應付得來,你不如王妃有巧思,在這裏反而會添麻煩。”
當時容菀汐想要掐死他的心都有了!又在給他招仇恨!
當然,這一次的招仇恨,倒不是宸王有意為之。宸王隻是在給她找麻煩而已,至於這招仇恨,是順帶著的效果。
看到雲裳一臉暗淡地退下了,宸王仍舊十分悠然。容菀汐也想挑明了。所以隻能自己一人,為他做牛做馬了一整天。
晚膳前,盧采曦才“適時”地過來幫忙。
“妾身來看看娘娘這裏可有什麽吩咐。怕娘娘勞累著了,妾身收拾完了,連口茶都沒來得及喝,就緊趕著過來了……”盧采曦道。
“剛收拾完,沒什麽需要忙的。”容菀汐笑道。
盧采曦自然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趕在晚膳的時候過來,也絕對不隻是過來問問這麽簡單吧?
看到宸王在書房裏看書,盧采曦笑問道:“娘娘可為殿下帶了幾本書去?路上無聊,要是有幾本兒書在身邊,殿下也好有個打發時間的東西。”
“自然是帶了。”容菀汐笑道。
盧美人這是在給她查缺補漏呢。
要是哪一樣東西是王妃沒想到,而她卻想到了的,宸王聽了,必定覺得她更貼心一些、更懂得他的喜好。
隻可惜……容菀汐看了宸王一眼,總覺得宸王根本沒有在聽她們說話。估計在這位盧美人進門時起,他就已經把自己的耳朵給封閉起來了。
盧美人不說要走,而她這邊明白這沒什麽事兒,倒也不好趕了盧美人離開。隻好和她閑說了一會兒。不多時,晚膳已經到了門外,知秋問她是否擺進來。
容菀汐叫了宸王一聲。
宸王如夢方醒似的,問道:“啊?什麽?”
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呢。
見宸王這般反應,盧采曦的神情暗了一下。剛剛和容菀汐的那番閑談,她可都是說給殿下聽的。可如此看來,殿下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她剛剛的那些話,而是完全沉浸在書籍中了。
“廚院的人過來了,問擺飯嗎?”容菀汐道。
“傳進來。”宸王道。
說完,這才看向盧采曦:“采曦來了?什麽時候進來的?本王都不知道。”
“有一會兒了。”盧采曦施了一禮,嬌聲道。
宸王點點頭:“明兒咱們就要出發去淮安府,你的衣裳啊、胭脂水粉啊、平日裏保養容顏的那些瓶瓶罐罐,可都收拾好了?”
“勞殿下記掛,都收拾好了……”盧采曦有些不好意思地掃了容菀汐一眼,對宸王道,“殿下說,最喜歡妾身身上的熏香味兒了,妾身把那秘製的香料也帶上了。若是殿下忙得累了,還可以來妾身這裏舒緩一下。”
“你有心了……”宸王笑道。
“愛姬還沒吃晚飯吧?”宸王問道
“還沒呢”,盧采曦道,“妾身記掛著殿下這邊,忙活完了,就緊趕著過來了,連口茶都沒顧得上喝。”
宸王拉起她的手,輕輕揉捏了兩下,曖昧道:“就你知道疼本王……好了,那就別在這裏耽擱了,快回你的香來院去用晚膳吧。”
天知道,此時容菀汐是用了耗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止住了這險些出口的噴笑。
盧采曦聽宸王這麽說,顯然也是一瞬間從山巔跌到了穀底。神色暗淡下來,但而已不好弄得太明顯了,顯得她多不懂分寸似的。因而乖巧地施了一禮,柔聲道:“既然殿下這裏沒什麽吩咐,妾身便先回去了。不打擾殿下和娘娘用膳。”
“好,你下去吧。”宸王笑道。
盧采曦剛出了房門,隨即那最後一道菜便已經上了。
擺菜的奴婢們和盧采曦前後腳兒出了房門,容菀汐“噗”地笑了出來。
“愛妃笑什麽?”宸王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沒……沒什麽。”容菀汐製住了笑,也不想點破。彼此心知肚明的,說出來不是沒趣兒了?
宸王這人啊……細細品來,還是挺有趣兒的。每天和他相處,總是能撿到不少笑話。
“為了撥愛妃一樂,本王容易麽?哎……不知采曦回房後,要怎樣心傷呢……果然是從來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宸王搖頭晃腦地,頗為感歎。
容菀汐搖搖頭,嘴角仍舊撚著一抹笑意,隻是懶得搭理他了。
這般靜日清閑,他的心思,不放在忽悠她、讓她盡快投降的事兒上,還能放在哪兒?這人看似閑散不羈,實際上,勝負欲倒是很強的。
宸王府這邊是靜日安好,而城南鎮國公府……
鎮國公府,大少爺周青山的房間,雖是春末,卻仍舊門窗緊閉,且院內連一個服侍的人都沒有,安靜得很。
鎮國公周焱和他的大兒子周青山,正坐在圓桌旁,商討著什麽……
“所以依父親之見,咱們……一不做二不休?”周青山說著,麵上未免有些緊張之色。
鎮國公周焱如今已年過五旬,花白的胡須、眸光如同鷹、甚有威嚴。看到兒臉上的神色,未免目光一緊,道:“若不在此時徹底斷絕了這一禍患,一旦日後宸王的勢力做大,再想要除掉他,可是不容易了。”
看出了父親有些不悅,周焱便不敢再說什麽了。隻好問道:“依父親之意,我們該怎麽辦?”
周焱眸光深沉,歎道:“若非陛下有除我周家之意,我周家何苦要做這些不忠不義之事?隻可惜情勢迫人,既然陛下扶持宸王牽製太子的勢力、對付周家的意思已經如此明顯,既注定要有一場較量,我們便逃避不得。”
“孩兒,既然注定要有一博,我們何不在最容易獲勝的階段出手?紛爭方起,還未明了,宸王那邊的防範還不至於如何嚴密。而即便這時候宸王有個什麽三長兩短,誰會想到周家?隻怕陛下都未必能想到我們會這麽快出手。隻要沒了宸王,陛下的這些個兒子裏,能當重任的,也就隻有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