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的天已經不似九月那般的悶熱,幾聲婉轉的鳥鳴聲劃破寂寥的院子,帶來一抹濃濃的生機。
春蘭緩步走了進來,將一杯綠豆沙冰放在了雲筱的桌子上,“姑娘,這才一大早就在喜鵲進了咱們的院子,定然有好事情呢。”
雲筱放下手裏的賬本,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透過開著的窗戶向外望去,果然就見到西北角一棵梅樹上停著一隻喜鵲,喜鵲本是吉祥鳥,報吉不報凶,很多大戶人家都盼著有喜鵲盈門。
雲筱的心情也不錯,“真是喜鵲呢,”這幾日她在院子裏休養腳傷,便拿了雲家名下的產業鋪子賬本來看,她前一世本對這些不感興趣,也沒見過賬本,這一世倒是有了很大的興趣,有許多看不懂的地方,李吉就讓雲來酒樓的盧掌櫃來講解,雲筱倒是從中學到了不少。
不僅僅如此,她這幾日還研究了不少的新鮮吃食,雖然不如惠寧縣主名下的鋪子吃食有新意,卻勝在味道獨特,如今,已經研究出來一道食譜了。
怪不得有喜鵲上門呢。
就在雲筱的話音落下來的時候,珠簾輕動,春梅恭敬的走了進來,麵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姑娘,三姑娘又在祠堂鬧騰了,老夫人和孫氏已經過去了,老夫人身邊的丫鬟秋霜來請顧念過去。”
雲筱神色不變,自從沈英帆說了要娶雲瑤的話,她有了底氣,便在家裏使勁的鬧騰,對吃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變著法子的找事情,雲筱去了一次,她反而變本加厲,一會要料子給孩子做衣裳,一會又說害喜要請大夫……此類種種數不勝數,雲筱已經習以為常了。
雲筱端起桌子上一碗的綠豆沙冰,喝了一口,便覺得剛剛升上來的燥意已經消失了,輕笑了一聲,“隨她鬧騰吧,”越是鬧騰,越容易出事情。
春梅見姑娘不理會,鬆了一口氣,可是想起剛剛秋霜的話,便再次擰了眉頭,“姑娘,老夫人已經叫了夫人過去,姑娘不理會,隻怕夫人就要倒黴了。”
雲筱皺了皺眉,這個袁氏!見拿捏自己不住,便開始給娘找麻煩了,眉間微隴,“既然這樣,便去看看吧,讓李吉備馬車,我待會要出府。”
春梅應了一聲便下去了,雲筱叫了春蘭拿了自己要帶的東西出門,隻是剛剛走到門前,春竹便小跑著到了身前,身後還跟著一臉虛弱的春林,“姑娘,春林姑娘說她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可以伺候姑娘了。”
雲筱的視線在春竹的臉上打量了一番,嘴角輕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這樣嗎?”
春林也已經走了過來,身子顫顫巍巍,還有些後怕,一雙漆黑的眸子帶了些許的緊張,“姑娘,奴婢的身子已經好了,可以做事了。”
雲筱看著春林,忽然笑了起來,“你可是救了我一命呢,就算不做事也沒關係,再繼續休息幾日吧,不然累壞了你的身子,我可是要內疚的。”
春林立即緊張的走上前幾步,已經跪了下去,“姑娘,奴婢的身子奴婢清楚,要不是姑娘相救,奴婢哪裏還能活下來,更何況,奴婢就是奴婢,哪有奴婢自己休息的道理。”
雲筱聽了,麵上多了一抹沉思,早不提出這要求晚不提出,反而在自己要出門的時候提出這樣的要求,對自己還真是‘忠心耿耿’啊,輕笑著將春林攙扶了起來,“既然這樣,今日你便和我一起出門吧。”
再怎麽,春林都是掛了個一等丫鬟的名號,自己總不能就這樣冷著她了。
一行人出了門,直接先去了祠堂,剛一進去,就見到陸氏跪在祠堂外麵,袁氏和孫氏坐在了祠堂裏麵,而雲瑤則是在下首坐著,悠閑的吃著茶,哪裏有一丁點的不舒服。
嘴角勾出一絲淡淡的冷笑,斂衽行禮,“孫女給祖母請安。”
袁氏臉上的笑意在看到雲筱的時候立即僵了下來,將手裏的茶盅就執向雲筱的臉上,雲筱麵色微惱,後退了一步,看向袁氏,“祖母這是何意?”
袁氏在看到雲筱竟然敢躲的時候,神色更加惱怒,“雲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給你三姐姐的吃食裏下落胎藥。”
雲筱聽了,隻覺得很是想笑,自己要是想給雲瑤吃落胎藥,前幾日的時候就直接灌了下去,哪裏還會等到現在時候,“祖母怎麽會說這落胎藥是我下的?”
“不是你還能是誰?這雲家就數你想你三姐姐落胎了,更何況你三姐姐的吃食都是你母親所負責,還是說這藥是你母親所下?”
雲筱現下已經能夠將事情的經過都聯想了一遍,嘴角輕輕的勾起,“這藥不是我所下也不是我母親所下,要說下藥的應該是另有其人吧?”
話音剛剛落下,在一邊悠閑的吃著茶的雲瑤拿起帕子掩了自己的眼角,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憐,“祖母,你可得為孫女做主啊,孫女肚子裏懷得可是您的曾外孫啊。”
聲淚俱下,我見猶憐,當真是個美人啊!可惜雲筱對雲瑤做的這一切已經沒有絲毫的興趣了,“做主?三姐姐這話說的好笑,這還沒生下來就知道是個哥兒了嗎?興許是個姐兒呢,”她記得雲瑤的第一胎可是生了個姐兒啊。
雲瑤神色一凜,又自嚶嚶哭泣,“四妹妹這可是在嫉妒我嗎?”
雲筱搖頭失笑,“我可沒這興趣,那樣的男人給我我都不要,不過和三姐姐配起來,倒是挺合適呢。”都是一樣的蠅營狗苟不知恬恥。
“雲筱,我是在問你下藥的事情?”袁氏一聽便知道事情不對,落在雲瑤身上的視線帶了絲冷冽。
“藥不是我所下,不過祖母要是想知道是誰所下,我倒是可以為祖母找出凶手來,”她說完拍了拍自己的手,就見到李吉手裏提了個丫鬟過來。
那丫鬟進來之後,身體便縮在一團,給屋子裏的人都見了禮,這才恭敬的說道,“回老夫人,這藥是奴婢所下,奴婢是夥房的備菜丫鬟香雲。”
雲筱冷哼一聲,顯然很是不在意,“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香雲恭敬的應了一聲,使勁嗑了一個頭,“都是奴婢的錯,為了錢財差點害了三姑娘,”她說著將自己懷裏剩下的藥都拿了出來攤在袁氏和孫氏的麵前,“昨天奴婢和負責采買的王媽媽一起出去采買東西,中途被人給綁了去,那人給了奴婢五十兩銀子讓奴婢將這藥下到三姑娘的夥食裏,說事成之後會再給奴婢一百兩,奴婢走了之後不放心,折頭回來的時候,就聽到那人稱呼裏麵的人為沈夫人。”
沈夫人?這京城還有多少個沈夫人是和雲家有聯係的?眾人都是一楞,袁氏更是不信,“竟然滿嘴胡言,來人,給我亂棍打死!”
早有人走了過來,就要將香雲拉下去行刑,香雲嚇的身體輕顫,一個勁的求饒,“求老夫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雲筱輕笑一聲,嘴角輕輕的勾起,“祖母何必那麽生氣?等香雲將話說完了再生氣也不遲。”
袁氏死死的盯著香雲,視線裏已經多了一抹殺意,“你繼續說,要是有半句謊言,今日便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香雲哆哆嗦嗦聲具淚下的說道,“是,奴婢聽到裏麵的人喚沈夫人,還聽到沈夫人說,沈少爺在府裏的通房丫鬟已經懷了沈少爺的孩子,那通房丫鬟還是沈夫人賜給沈少爺的,沈夫人還說,三姑娘這還沒進門,便已經讓沈少爺和她母子離心,過了門沈府更無寧日,所以便讓奴婢下藥給三姑娘一點苦頭。”
她說的有模有樣,容不得別人不信,雲瑤早已經拿著帕子哭了起來,“怎麽會這樣?我不信!”說著便要向外跑去。
早已經有兩個媽媽在外麵攔著她,孫氏焦急的說道,“娘,你可得為瑤瑤做主啊,沈家夫人定然不會做出這樣得事情,都是這個香雲胡言亂語挑撥是非,來人,將她拉下去杖斃了。”
香巧自然不應,哭著喊著求饒,可是袁氏已經下定了決心,讓身邊的人將她拉了下去,聽著外麵的求饒聲,雲筱也沒有絲毫要求情的意思,這樣為了錢財就出賣主人的丫鬟,指不定哪天就會再次被人收買了對自己不利。
雲筱見袁氏和孫氏均是一臉怒容的看著自己,反而輕輕一笑,“祖母要是想核實那丫鬟說的對不對,隻需要打聽一下沈少爺身影的丫鬟是不是懷孕了即可,三姐姐這才沒嫁過去,沈少爺身邊的人便有了子嗣,三姐姐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她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絲毫不顧身後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兩個人。
雲瑤和雲筱的視線相對,在她眸子裏看到一抹淡淡的嘲諷,隻覺得心神一凜,她心裏竟然有一種雲筱早就知道沈英帆的通房丫鬟有身孕的事情,所以才會退婚答應的那麽利索,而自己竟然還傻傻的撞了上去。
在她愣神的功夫,雲筱已經越過她走了出去,將在外麵跪著的陸氏攙扶了起來,“娘,沒事了,咱們回去吧,這兒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
可不是風大嘛,一點點的事都能將風刮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有了這檔子的事,雲瑤等人再鬧騰也鬧騰不到自己這兒來了,也能給陸氏和自己緩解一些壓力了。
隻是沈府嘛,這風就要大了。
就在這時候,春梅走了過來,斂衽行禮一番才輕聲說道,“姑娘,貴人已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