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關肆這話,我捶打他胸膛的手頓時停了下來,抓著他衣領的手也瞬間失去了力氣,鬆開了他的衣領。
我怔怔的看著關肆,感覺這比他說我和哥哥是同母異父的事情還要讓人難以相信。
但如果這是真的,那哥哥對我的保護該是多麽的大。
我的眼淚波濤洶湧的攻上來,又波濤洶湧的往下掉。
有難過的,有感動的,還有其他的,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的眼淚。
“老婆,我也不想告訴你,但是這次回去後,你肯定要麵對一些流言蜚語。幻兄怕你到時更難以接受,所以叫我提前告訴你,好早作準備。”
關肆頓了一下,道:“我怕你難過,一直不敢告訴你,一直等到現在才告訴你。”
“其實你也可以不告訴我的。”我淚眼模糊的看著關肆,眼淚還在滾滾而下:“回去,他們說任他們說,我不信就是,我肯定不信。可是由你告訴,我卻不得不信。”
“老婆……”關肆朝我走近。
可我此刻看他卻跟大仇人似的,看到他朝我走近,我就後退。
關肆不想我往後退,就停了下來,“老婆,你想不到他們會說出多麽難聽的話。”
說到這,關肆又一次深吸一口氣,語氣低沉緩慢道:“幻兄說母親在生下他後,身體十分虛弱,十天有八天是昏『迷』狀態。即便清醒,也無法行動,一直躺臥在床,靠幻兄出去找吃的帶給她。”
“但幻兄年幼,覓食不易,有時一連出去好多天才帶回來一點吃的,導致母親嚴重營養不良,身體更是虛弱。所以生下你後,就離開了。”
“啊!”雖然關肆沒有說我是怎麽來的,但是他說哥哥一出去覓食就好多天,這是間接告訴我,母親是在哥哥出去覓食的時候被人欺負,然後有了我。
我都接受不了和哥哥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又怎麽能接受這麽不堪又殘忍,又讓人痛憤的事實,我大叫一聲,踩著水,衝出了彩雲染,衝出了房間。
衝出房間的刹那,我看著天上的月亮星星,看著腳下的燈火闌珊,看著天大地大,卻不知道去哪裏。
但我又必須要找一個地方,我想到了月龍湖。
我來到月龍湖,一頭紮下去,一直潛入水底,再從水底竄出來。
從水底竄出來,依然難壓我心頭的各種情緒,我抬起雙掌貼著水打出去。
我麵前的水一層疊一層的往前湧,越疊越高,像是海嘯一般。
關肆就在我身旁,他沒有阻止我,也沒有勸我停手,隻是默默地將我抬起的水平穩的放回了月龍湖。
他能把水放回去,卻無法挽救被我能量波及到的魚蝦,以及許多水裏的生物。
我看到湖麵上飄起了許多在月光下泛著白光的魚,而我卻無動於衷。
“這是怎麽了?”忽然頭頂前方傳來一道關心的詢問聲。
我抬頭去看,看到清冷的月光下,妲己白衣勝雪飄然而至。
另一邊,小和尚抱著還在熟睡的小林也來了。
一定是我剛剛動靜太大,產生的能量波動讓他們察覺到了。
“發生什麽事了?”小和尚也問。
我看著他們,卻不想回答他們的問題,甚至都不想麵對他們。
雖然回到妖神界,他們也會從別人嘴裏知道我的身份,但我現在就是不想說。
我轉身就走。
往哪裏走,我也不知道。
我看到不遠處有一片燈光,那燈光和別處的不一樣,看著很溫暖。
我就朝著那片燈光飛去。
關肆在我身後跟著,我聽到他對妲己和小和尚說:“你們別過來。”
等我快飛到那片燈光的時候,我才知道那燈光是清風山上觀景閣上的燈光。
我飛到觀景閣的屋頂上,迎著冷風,看著山下的城市燈光,淚如雨下。
“老婆……”關肆小心的靠近我。
我感受到關肆的小心,感覺自己是在傷害我最心愛的人,傷害最愛我的人,心中更是難受,轉身撲到他懷裏,兩手抓著他腰間兩側的衣服痛哭出聲。
“老婆……”關肆心疼的叫我,把我緊緊抱在懷裏,“不管你是什麽樣的身份,你都是我老婆,我娘子。”
聽到這話,我哭的更厲害了。
關肆摟著我的手,在我背上輕輕拍著。
哭了不知多久,我的情緒得以宣泄,我漸漸冷靜下來了。
冷靜下來後,我認識到了自己的幾點錯誤,也可以說是不足。
首先,我不該怪關肆。
這件事跟他無關,他隻是告訴我這件事,我卻遷怒於他。
其次,我不該不接受自己的身份。
我不接受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接受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千辛萬苦的把我生下來,還為我丟了『性』命,我無論如何都不能不接受她。
所以,我一定要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和哥哥是同母異父的兄妹,接受自己生父不詳的事實。
第三,我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
關肆沒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信誓旦旦的跟他說我能穩住,結果還是沒有穩住。
我向關肆道歉:“關肆對不起,我不該怪你。”
關肆立刻打斷我的道歉:“老婆,我是你的老公,你的夫君,是你最親近的人。你心裏有不高興,不對我發泄,對誰發泄呢?”
“我不怪你,你現在好點了嗎?要是沒好,你就打我一頓。”
關肆這番話說的我心裏暖暖的,我更覺對不起他,同時也更愛他。
“我好多了,冷靜多了。”我小聲說道。
關肆的手在我後腦勺上『摸』了『摸』,道:“老婆,你心裏難過,別壓抑自己,別想自己是修行之人,一定要心靜如水。有時候發泄自己的情緒,也是一種修行。”
“嗯。”我努力想止住眼淚,但眼淚還是爭先恐後的往下掉,我想我該聽聽關肆的意見,別壓抑自己。
我告訴關肆我現在是有多麽的難受,又多麽的感激,多麽的悲憤。
我難受自己的身份,感激哥哥對我的照顧,以及保護,悲憤族人對我母親的欺負。
跟關肆說了我心裏的感受後,我的內心竟出奇般的平靜了下來。
“關肆,我現在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份了,但是我想到自己和哥哥竟然不是同父同母,我還是好難受。”說到自己的身份,我眼淚又流了下來。
感覺我的這個身份,就跟一顆魚刺一般,卡在我的喉嚨裏,吞也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來,讓人好不難受。
“我知道。”關肆摟著我輕輕晃著,“你和幻兄的感情太深了,接受不得你們之間有半點瑕疵。”
“嗯,我不想要幻彩牛王的位置了。”我自欺欺人的以為,隻要我不去要幻彩牛王的位置,我就不會回幻彩牛族。
隻要不回去,我就不聽到那些人對我的流言蜚語。
我就還能當做自己和哥哥是同父同母的兄妹。
“好,老婆,你想做什麽,為夫都依你。”關肆答應我了。
“我也不想回去了。”我任『性』的說道。
關肆也答應我道:“好,我們不回去了,永遠在這個世界。”
“不,我們還得回去,我還得把幻彩牛王的位置搶回來。”我哭著說道。
因為,我想到我都知道這個殘忍的事實了,都受到傷害了,要是不回去的話,那我這傷害豈不是白受了嗎?
“老婆,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別委屈自己。”關肆給我擦眼淚。
我等關肆擦完,抬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我不委屈。我不回去,不搶幻彩牛王的位置,我這傷害就白受了,那才是真的委屈。”
“而且哥哥離開前,我也跟他說了,我一定要把幻彩牛王的位置搶回來。這是我答應哥哥的,我一定要做到。”
關肆張嘴想說什麽,我抬手按住他的嘴,讓他等等,等我說完了再說。
我就繼續道:“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反正我就認定我和哥哥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如果他們敢侮辱我的母親,我就打爛他們的嘴巴。”
“最最最重要的是,我一定要成為幻彩牛王。隻要我成了幻彩牛王,他們誰還敢說我?誰還敢說我母親。”
“至於那個父親,他最好別來找我,要是敢厚顏無恥的來找我,我定讓他嚐嚐我當年被規定在隻能在兩間小茅草屋那麽大的範圍內活動是什麽滋味。”
一氣說完,我才鬆開關肆的嘴,示意他可以說了。
關肆抓住我想要收回去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道:“老婆,其實讓你隻能在兩間小茅草屋那麽大的範圍內活動,是幻兄自己的主意。他是怕你與外人接觸,聽到了那些流言蜚語。”
聽到關肆說讓我隻能在兩間小茅草屋那麽大的範圍活動,是我哥哥的主意,我感到挺意外的。
隨後想想,又覺得情理之中。
畢竟哥哥隻比我大了不到三百歲,沒成年前他能力有限,他能做到的保護我的方法就是讓我不與外人接觸。
雖然意外,但這並不影響我的決定,依然道:“那也要讓他嚐嚐這種滋味!”
“好,到時讓他隻能在一間小茅草屋的範圍內活動。”關肆道。
“嗯嗯。”我很是讚同。
話才剛說完,我忽然不由自主的抽噎一口氣,這是哭多了哭的。
那口氣出出來,我舒服多了,轉頭看著山下的燈光,道:“關肆,我想去看看我媽。”
“好!”關肆抱起我,就要帶我去看我媽。
可是,我卻又突然改變主意道:“不,我還是不去了。”
“怎麽了?”關肆問。
我貼著關肆的胸膛,道:“我這個樣子去看我媽,我媽肯定擔心,我不想讓她擔心。我們去月龍湖看看吧,方才我沒控製好情緒,傷及許多無辜。”
關肆就帶我去了月龍湖。
去到月龍湖的時候,卻看到小和尚還沒走。
隻見他摘了假發,一身袈裟,右手持著錫杖,左手轉著念珠,站在湖邊,嘴裏念念有詞。
小林躺在他身旁不遠。
看到小和尚這樣,我腦海裏閃現一個詞:超度。
是的,小和尚在為那些被我傷害的生靈進行超度,彌補我犯下的錯。
知道小和尚在超度,我和關肆沒有過去打擾,選擇小和尚的身後落下。
等小和尚超度完了,我們才過去。
關肆問的很直接:“小和尚,你已經破了身,超度管用嗎?”
“阿彌陀佛,貧僧現在還是一個和尚。”小和尚這話間接告訴我們,他沒有和小林春宵一刻。
按理說,今天是他和小林的大喜之日,他應該和小林春宵一刻的。
我想問,又覺得不好意思,就沒有問。
但關肆卻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直接問:“今天是你和小林大喜的日子,你怎麽不和她共度春宵?”
“我可不想和別人共度春宵!”小和尚一邊整理袈裟和錫杖等物,一邊道。
聽到小和尚這話,我和關肆立刻明白了,明白小和尚是介意小林魂魄裏的白鳳蕭。
小和尚整理好袈裟等物,抱起小林就走。
我趕緊對著他的背影道:“小和尚謝謝你!”
“不客氣。”小和尚停下來說了句不客氣,然後抱著小林離開了。
看著小和尚迅速遠去的背影,我歎了一口氣道:“唉,感覺我連小和尚都不如。小和尚的心境都比我穩,他都不問我方才是怎麽了。要是我,我早就忍不住問了。”
“太穩也不是什麽好事。老婆,別想太多。”關肆『摸』『摸』我的頭。
我點點頭,走到湖邊,對著幽幽的湖麵道歉:“對不起,我方才情緒沒控製住,無意傷到你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說完,我站在湖邊不動。
關肆陪我在湖邊站了一會兒,才道:“老婆,我們回去吧。”
本來說不去看我媽的,可是在關肆說回去的時候,我忽然又想去看我媽了,就道:“關肆,我還想去看我媽。”
“好,我們悄悄的去看,不讓他們發現。”關肆的話正合我意。
來到我媽家,我發現我爸媽竟然還沒有睡。
而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
我爸媽坐在床邊,兩個人在看我家的相冊。
正在看的那一張是我們一家四口的照片。
照片裏的我爸和我媽都還很年輕,我和我哥都還是孩子模樣。
我記得那是我八歲暑假,我哥從老家過來第二天,我們出去玩拍的照片。
都快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