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的時候，我……”說到這兒，小林的嘴唇狠狠哆嗦兩下，眼淚嘩嘩的往下掉，“等我醒來的時候，我……”
小林說了兩遍都沒有說下去。
我看她實在說不下去，忙打斷她道：“好了，不想了，不想了。”
“莫染……”小林靠在我的肩膀上，抓著我的胳膊，用力的哭：“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啊。”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問你的。”我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用手給她擦了擦眼淚：“別哭了，你嗓子都哭啞了，再哭就說不出話了。”
“嗚嗚……”小林把臉埋在我肩膀裏失聲痛哭。
聽著小林這難過的哭聲，我的眼淚吧嗒掉下來。
我沒有說安慰她的話，感覺現在最好的安慰就是抱著她，給她一個肩膀，讓她可以趴在上麵好好哭一場。
“林素啊……”忽然，吳五嬸的聲音傳來，她站在靈棚外，伸著脖子問：“你娘家那邊的人都知道了嗎？不知道的話，你打電話告訴他們一聲。”
“好，我知道了。”我連忙擦了眼淚，代替小林回答。
小林的手在口袋的地方摸了摸，沒摸到手機，她一下子從我懷裏起來：“我手機呢？”
“確定是放在身上嗎？”我也幫忙翻小林身上的口袋。
我們正翻著，之前扶吳超媽媽起來的一個女人——吳超的四嬸——手裏拿著一個手機，跑過來問：“林素，這是你的手機嗎？”
小林一看，正是自己的手機，就點點頭。
蒼黎懂事的跑過去拿。
吳四嬸解釋道：“這是你四叔在病房裏撿的，想著應該是你的。你拿好了，別再丟了。”
“嗯。”小林輕輕嗯了一聲，從蒼黎手裏接過手機，但一開機，發現手機沒電了。
不等小林說什麽，蒼黎就道：“外婆那裏有充電寶，我去拿。”
說著，蒼黎就跑出去了。
小林看著蒼黎的背影出神。
我知道她肯定是看著蒼黎，想到了木木，就沒有打擾她。
蒼黎拿來了充電寶，還貼心的幫小林充上了電，等了一會兒，又幫小心開了機，等到手機開機才將手機遞給小林。
在蒼黎做這些的時候，小林的目光一直放在蒼黎的身上。
等蒼黎將手機遞給她時，她才回神，低頭解鎖，正準備給她娘家人打電話，還沒打，季秒渺的電話就來了。
小林先接了季秒渺的電話。
季秒渺開口第一句就是：“小林，你沒事吧？我剛才才看到小視頻裏雙城發生車禍了，裏麵有你家的車。你們現在怎麽樣了？沒事吧？”
“秒渺，我沒事，但是我老公和木兒不在了。”小林語氣輕輕的說道。
“啊？”季秒渺驚了一下，隨後道：“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去。”
“我微信給你發個定位，我先掛了，我給我爸媽打電話。”
“好，好。”季秒渺先把電話掛了。
小林要給季秒渺發定位，我跟她道：“我來給秒渺發定位，你給叔叔、阿姨他們打電話。”
小林一下子哭了，淚流滿麵的看我：“莫染，我不知道怎麽跟他們說。”
“我來跟他們說。”我要幫小林說，但小林又搖頭，說她自己說。
我將手機遞給蒼黎，讓蒼黎幫我給季秒渺發個定位，摟著小林的肩膀，對她道：“你跟叔叔、阿姨說的時候，讓他們別著急，我讓關肆派直升飛機去接他們。”
同時，我傳話讓關肆準備直升飛機，並將小林媽媽家所在的城市告訴關肆。
“嗯。”小林點了下頭，吸吸鼻子道：“雖然我是遠嫁，但是我爸媽他們特別喜歡木兒，我怕他們知道木兒走了會受不了……”
說著說著，小林又忍不住趴在我肩膀上痛哭。
我抱著她安慰。
正安慰著，小林的手機又響了，是趙雲安打來的。
看到趙雲安的電話，我有預感她打電話來，十之八九也是看到了網上的小視頻，來問情況的。
後來，網上的小視頻，我也看了，有路人拍的，有旁邊車輛行車記錄儀拍的，還有攝像頭拍的。
不管是誰拍的，畫麵都十分慘烈。
有一個畫麵不算慘烈，但是看著特別讓人心疼，讓人無助：小林抱著木木原地茫然的轉圈，在她旁邊是她家翻了的車。
趙雲安看的就是這個小視頻，所以電話過來，直接問小林吳超和木木怎麽樣了。
本來我怕小林再說一遍吳超和木木不在了，心裏會難受，想幫她接趙雲安的電話，但她說她沒關係。
所以，吳超和木木的情況還是由她告訴趙雲安的。
趙雲安聽後，先安慰小林道：“小林，你別難過。我已經買了高鐵票，今天夜裏就到。”
聽到趙雲安說買了高鐵，我在旁邊插-話道：“安安，你把高鐵退了吧，我讓關肆派直升飛機去接你們。”
關肆聽到我跟趙雲安說的話，不用我跟他說，他就傳話告訴我去接趙雲安的直升飛機準備好了。
“莫染，你已經回來了？”趙雲安問道。
我嗯了一聲，趙雲安道：“那好啊，正好給我們餘出時間收拾東西了。”
說完，又道：“小林，有莫染在你身邊，我放心多了。我先掛了，見麵再說。”
“嗯，拜拜。”小林掛了電話，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臉，轉頭看我，像是要征詢我意見似的說道：“我給我媽打電話。”
“嗯，打吧。”我對小林點點頭，給她鼓勵。
小林撥通了她媽媽-的電話，沒有直接說吳超和木木出事了，而是先鋪墊道：“媽，我想跟你說一件事，但是你……”
小林的聲音啞的太厲害了，她媽媽一聽就聽出來，不等小林說完，就急急忙忙道：“你嗓子怎麽啞成這樣？是不是你和小吳吵架，離婚了？”
“不是。”小林搖搖頭，“比這還要嚴重，我怕你承受不了。”
“豆子，你有話就說，多大的事，媽都能承受得了。你這樣吞吞吐吐的不說，媽才承受不了。”小林的小名叫豆子，她媽媽高興的時候喜歡叫她金豆子、銀豆子、小豆子。
記得第一次去小林家，聽到她媽媽叫她小豆子，我和季秒渺、趙雲安笑的不得了。
小林聽到她媽媽這些話，眼淚又湧了出來，瞬間肆虐了整張臉龐。
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道：“媽，你一定要承受住。吳超和木兒走了……”
“什麽？豆子，你說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啊？什麽時候的事啊……”
“出去買東西，發生車禍了……”小林話沒說完就泣不成聲了。
小林媽媽連忙安慰她道：“豆子，你別太難過，啊？媽馬上就去，馬上就去。”
“媽，一會兒莫染的老公會派直升飛機去接你們，你們不用買票，直接在家等著就好了。”
“好好好，我們很快就過去，你別狠哭了，把嗓子哭壞了。”
“嗯，我掛了。”小林說完，不等她媽媽說什麽就把電話掛了。
掛完電話，小林倒在我身上，看著冰棺裏的木木發呆。
我摟著小林，也看著冰棺裏的木木，看著看著，我把木木看成了大寶。
看成大寶的一瞬間，我心頭猛然一驚，然後就清醒了。
剛清醒，關肆的聲音忽然在我心裏響起，我又是一驚。
關肆感受到了，傳話問我：“老婆，你怎麽了？”
“沒事，剛才在走神，你突然傳話給我，嚇我一跳。”我解釋道，問他：“你剛剛說什麽？我爸媽怎麽了？”
“我看這裏人挺多的，也都挺忙的，嶽父、嶽母在這裏，站不好站，坐不好坐。而且他們坐了幾個小時飛機也累了，我想先送他們回去。”
“好是好，不過我擔心我爸媽回到家，想起大寶又傷心難過。這樣吧，你打電話給我哥，讓他請假，來接我爸媽回去。”
“好。老婆，你好好陪小林，嶽父、嶽母這邊有我。”
我也說了一聲好，和關肆結束了傳話，低頭看小林，見她一對杏眼瞪的圓溜溜的，還在看著木木。
“小林……”我扯了扯她身上的血衣，“我帶你去換一身衣服吧，正好我媽包裏有我的衣服。”
我騙小林的，我媽包裏沒有我的衣服。
但我可以讓蒼黎利用他的魂衣空間回家幫我拿，就跟蒼黎傳話讓他回去拿一身衣服，放在我媽的包裏。
蒼黎得到我的傳話，悄悄出去。
小林搖頭，“我一刻都不想離開。”
我能理解小林現在的心情，但是她身上的衣服血跡斑斑，總是這樣穿著也不行，就勸她道：“小林，我知道你不想離開，但你想想，你總得上廁所吧。就當自己去上廁所了。”
“對了，你想上廁所嗎？”
小林是有些想上廁所的，聽到我這麽問，就點了點頭。
我扶著小林起來，找吳超的媽媽拿鑰匙，然後出去。
出去時，蒼黎已經拿來了衣服。
我和小林去吳超的媽媽家裏換衣服，換好衣服下來。
我們前腳剛到靈棚，後腳季秒渺就來了，隻有她一個人。
其實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是和許寧泰一起來的，但是怕小林看到許寧泰會不高興，所以隻有季秒渺一個人過來。
“小林……”季秒渺看到靈棚裏的兩個冰棺，眼淚就下來了。
小林抱了抱季秒渺，拍拍季秒渺的背，聲音嘶啞道：“我沒事，我已經好多了。”
“別哭了，小林剛止住眼淚。”我對季秒渺道。
季秒渺連忙將眼淚擦去，和我一起扶著小林坐下。
坐下後，我們也沒怎麽說話。
過了十來分鍾，我哥來了，我爸媽進來跟吳超的父母道別，我哥給吳超燒紙。
吳超的父母站起來，和我爸媽說著客氣的話。
我們也都站了起來。
我爸媽和吳超的父母說完，來跟小林說話，並讓我多安慰安慰小林。
我們彼此說了一會兒話，我爸媽和我哥他們就走了。
……
下午五點左右，小林娘家的人來了，一共來了八個人，分別是小林的爸媽、大哥、大嫂、二嫂，以及兩個侄子，一個侄女。
吳家人多，辦事效率高，在小林的娘家人和趙雲安他們來之前，就把白孝之類的都準備好了。
所以，等小林娘家人一到，就給那兩個侄子和一個侄女，一人發了一個白孝。
小林媽媽和小林一見麵，母女倆免不了一頓痛哭，我們都在旁邊勸著。
剛哭罷，趙雲安和高大鵬來了。
不過，我已經跟趙雲安打過招呼了，讓她來的時候千萬別哭，不然小林也會哭。
所以，趙雲安來了並沒有哭。
小林也就沒有哭，還關心趙雲安家的孩子，問趙雲安來了，孩子要吃-奶怎麽辦。
趙雲安說孩子也來了，不過因為孩子太小，不能過來，所以在酒店由她公公、婆婆照顧。
聽到趙雲安這話，我們才知道她公公、婆婆也來了，可謂是全家出動。
小林拉著趙雲安的手，感激的說道：“安安，謝謝，謝謝！”
趙雲安握住小林的手，“都是自家姐妹，說什麽謝謝。”
晚上要守夜，我和季秒渺自然留下來陪小林，趙雲安也想留下來。
但是她家孩子太小，夜裏不能離開她，我們把她勸回去了。
夜裏，我問過季秒渺幾次，問她困不困，如果困的話，讓她睡一會兒，她都說不困。
我沒有問小林，因為我知道問了，她也會說不困的，可她太累了，不小心睡著了。
我和季秒渺都不知道她睡著了，直到聽到她說夢話：“醫生，我有錢……”
聽到這句話，我心揪起來的疼。
季秒渺不知道這話是什麽意思，又因為小林是趴在我腿上的，她看不到小林的臉，也不知道小林睡著了，低頭問：“小林，你說什麽？”
小林一驚，一下子醒了，醒來才知道自己睡著了，愧疚的不得了，跟木木道歉：“木兒對不起，媽媽不小心睡著了。對不起，對不起……”
“小林，你累了就睡一會兒吧，等天亮來人我叫你。”我讓小林睡一會兒，小林搖頭說她已經睡好了。
我知道勸不動，就沒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