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聿修白聽到宋宗的死訊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自己尋死的可能性根本不大，亦或者說，幾乎沒有！
所以，當他來醫院，聽到田興國說，宋宗是自殺的，又簽了這麽一個可以獲取他還賭債的巨額賠償後，他更不可能為了陶世茹去尋死。
宋宗的死，肯定有蹊蹺！
隻是，這內中有著怎樣的原由，暫時還毫無頭緒。
尤其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宋宗的後事，盡快料理。
殯儀館的人來得很快，工作人員將其裝上殯儀館的車後，陶世茹也想跟去，被聿修白阻止了。
他回頭看向田歆，“我跟過去處理後續事件，你在醫院陪著爸，和她。”
田歆點點頭，“你早點回來。”
“嗯，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要不要叫蘇塵來陪你？”
“不用。”
他點了點頭，又把車鑰匙遞給田歆：“車留給你。”
“那你怎麽辦？”
“我會讓褚浩開車來那邊接我。”
“好。”
目送聿修白上了車，直到車子離開醫院大門，田歆這才重新折回去。
陶世茹悲傷過度，雖然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卻還是把田興國安全的送回了vip病房。
田興國歎了口氣，拍了拍床邊的位置。
“世茹，坐下來我們聊聊。”
“興國……我現在心裏很亂，我沒有心思聊天。”
“沒關係，我說你聽就好。”
被田興國這樣一說，陶世茹隻能走過去，坐了下來。
田興國說的話，無非就是一些勸慰。
田歆回來的時候，看到陶世茹趴在田興國的胸口上，抖著雙肩壓抑的抽泣，她心頭也十分的憋悶，難受。
眼睛酸澀，她也有些想哭。
她在外麵坐了有小半個小時，陶世茹才從病房內出來。
田歆下意識往裏麵看了眼，陶世茹小聲說道，“興國睡了。”
田歆看了她一眼，她眉眼裏皆是疲憊。
陶世茹坐到田歆身旁，兩個女人這還是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
彼此，誰也沒有主動開口打破平靜。
直到……田歆的手機響起。
聿修白打來的電話，田歆接通後，他在那頭問道，“還在醫院？”
“嗯。”
“我來接你。”
“不用了，我想在醫院陪著，你別過來了，你回去休息，這都半夜了，公司還有那麽多事要你去處理。”
說道這裏，田歆又看了眼陶世茹，“宋宗這件事，你也上點心，查一查內中是否有別的貓膩。”
“我明白，那你在醫院自己注意些，我早上去公司之前，給你帶吃的，醫院的東西不好吃。”
“嗯……你早點休息。”
和聿修白掛了電話，田歆便將手機丟進包裏。
然後，她抬眼的瞬間，便對上了陶世茹投射過來的目光。
她愣了愣，對方也沒有收回視線，依舊看著她。
田歆便主動問道，“有話跟我說？”
聞言，陶世茹不禁笑了笑。
“以前，都是我找機會，想跟你好好談一談，盡管那時候我也帶著別樣的目的，不過，都沒有一次成功過，我們話不到三句，就會徹底炸開。”
這樣的話，多少讓田歆覺得有幾分尷尬。
畢竟以前幾乎每次談話崩裂，都是她不願意繼續談下去造成的。
對陶世茹她現在依舊喜歡不起來，但是沒辦法，誰讓父親需要她，更何況，從理智的角度來分析，她確實是個可憐的女人。
女人對女人，隻要不徹底處在對立的位置上的時候，都會多一份設身處地的同情和憐憫。
尤其，她現在還遭遇了這樣的轉折人生。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後……也會有不一樣。”
沉默了片刻，田歆隻能說這麽一句話，來表達自己對未來彼此相處的看法。
陶世茹定定的看著她，眼底裏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
不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都處於一種算計跟防備，現在，她就是這麽單純的看著田歆。
田歆被她盯得有幾分膽寒，不由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打算？我現在還能有什麽打算，我也想過直接一走了之，不再回到江城。”
“但是你還是要留下。”
“對！因為正如聿少所說，宋宗的死，透著詭異和蹊蹺！他是個非常珍惜自己生命的人，絕對不可能輕生！”
田歆聞言，心裏也有些詫異。
她想到之前陶世茹的表現，而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她也開始懷疑，宋宗的死有蹊蹺之處。
那麽，蹊蹺在哪裏呢？
她忍不住問道，“你有沒有什麽懷疑的方向？或許，我們可以朝這邊查。”
“沒有，我連他在賭錢都不知道，哪裏來的方向。”
陶世茹直接又坦白，她好像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不想再做任何的偽裝。
有什麽目的，她都幹脆直接說出來了。
反正，身上所有的秘密，似乎都已經被血淋淋的剝開！
如今那個會保護她秘密的人，已經徹底跟這個世界分隔陰陽。
那個會給予她安穩生活的男人，更是不會介意，她是不是好女人。
現在的陶世茹，說她是行屍走肉，又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算得上是已經開始自我放逐。
她直接看向田歆，目光堅定：“你以為我為什麽會不哭不鬧了？就因為你們願意幫我弄清楚真相！”
“我知道以前我對你有偏見，是我……”
“你這是要跟我道歉？嗬！別道歉，千萬別道歉！”
“陶世茹……”
“你道歉，我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在我心裏，我依舊覺得，宋宗的死跟你們脫不了幹係。我若是接受，我會對不起他；我不接受，我對不起興國。”
陶世茹的眼底，又浸滿了眼淚。
她別過頭，不想自己哭的一幕，被田歆看到。
“所以，別對我示好，更別跟我表示你那因為同情而產生的歉意，我不需要！”
“……”
田歆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她隻能歎口氣道：“說再多都無濟於事，我隻能保證，我跟聿修白一定會查明真相，倘若，宋宗的死真的是因為我們的關係而導致，我們不會推托責任。可是，陶世茹你有沒有想過，宋宗的死，如果是其他原因呢？到時候，你又要做什麽樣的抉擇？”
“你現在就是要逼我是不是？逼我選擇是走還是留？”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隻是……”
“查清楚結果再說吧！”
陶世茹沒等田歆說完，她便低頭，打開手機，翻出宋宗給她發的最後一條短信。
田歆接過來看，內容如下。
【世茹，我不管你怎麽想我，反正這件事我一定會解決好的，我不會讓你因為我的關係，替我背債！不管你選擇田興國，還是選擇跟我在一起，這次的賭債還了，我一定會洗心革麵好好做人，世茹，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別跟我分手好不好！？】
這樣的一條信息，彰顯了很多細節。
其中，最突出的一條，莫過於宋宗並沒有絕望，並沒有求死的心態透露出來分毫。
陶世茹將手機拿回來，隨後靠在椅背上。
她問田歆，“看出什麽了？”
“宋宗他沒有求死的心態，他的死，肯定不是自殺！”
“那你怎麽解釋那封遺囑？”
“遺囑是打印的還是手寫？”
“手寫，鑒定科的人查了，是他本人的筆跡。”
“……”
這下，田歆就有些搞不懂了。
如果宋宗沒有自殺的心思，那這封遺囑又是哪兒來的？
“遺囑，是在他的褲袋裏摸到的。”
“能借我看看嗎？”
陶世茹瞅了田歆一眼，這才從手包的隔層裏，拿出那張有關宋宗在這世上最後一刻心情的紙張。
紙張，用隔離袋裝了起來。
田歆打開看了，上麵的內容很簡單，無非又是向陶世茹表達自己的愛意。
以及，他不想連累她的心情。
立下遺囑的時間，跟宋宗到醫院簽協議的時間很近。
正如郝院長所說，前後不過相差幾個小時。
田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她將遺囑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最終，她發現了兩個問題。
這兩個問題，說大不大，說小，卻又透著很多蹊蹺！
見田歆沉默不語，眉頭還皺的老高。
陶世茹不由問道，“你看出什麽了？”
“這遺囑，是你從他口袋裏摸出來的，還是……”
“我報案後，警方的人吩咐我不要動任何東西，這東西是法醫過來驗屍的時候，從他口袋裏拿出來的，鑒定了字跡，以及沒有別人的dna，宋宗又沒有他殺的跡象後給我的。”
“一般情況下，這應該會成為警方那邊的物證的。”
“我求來的，明早拿到律師樓去鑒定財產繼承權後，就要拿回去警署那邊。”
“哦。”
陶世茹見田歆又皺起了眉頭，她不免有些急了。
“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法醫取出這遺囑的時候，你在現場嗎？”
“在。”
“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這麽皺巴巴了？”
陶世茹愣了愣，偏頭回想了兩秒，點點頭道：“是，已經是皺成了一團，放到袋子裏的時候，是鑒定科的人戴著手套鋪平，然後放進隔離袋的。”
田歆點了點頭，隨後她才看向陶世茹。
“我確實察覺到了一些蹊蹺的細節，可能很關鍵！”
陶世茹立馬就緊張了起來，眼巴巴的看著田歆。
她眼底裏的期待，讓田歆有些慌。
她又解釋道：“不過我也不是專業推理的，隻能從我平時喜歡看的破案美劇得出來的經驗來分析。也可能沒什麽用。”
陶世茹才不理會她這句話呢？
她現在就是想知道，她察覺到的不對勁是什麽！
至於這細節是否能起到關鍵性作用，陶世茹才沒那麽多心思去管！
“到底是什麽？”
“這遺囑……被捏成紙團就顯得很蹊蹺！”
“為什麽？”
“正常情況下，你會把一份你還需要用到的紙張，像廢紙一樣捏成團，然後放在口袋嗎？”
“……”
田歆的話，讓陶世茹頓時茅塞頓開！
若是宋宗想求死，他寫了遺囑，又跑到醫院來捐贈了眼角膜。
那麽，他勢必會很小心的把這份遺囑，放到公寓裏。
亦或者，很平整的放在身上。
而不是這樣捏成團，放在口袋。
陶世茹的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說，宋宗是他殺？”
“這個暫時還不能肯定，你得等驗屍報告出來才知道。”
“你不是說兩個地方很奇怪嗎？還有一個地方是什麽？”
“時間！”
“什麽時間？”
“宋宗的遺囑時間，以及，他來醫院捐贈的時間。”
陶世茹之前太過於悲傷，沒有察覺到郝院長給她看的那份捐贈協議和賠償款的簽字時間。
而現在田歆提及，她立刻去看了遺囑。
通常情況下，人在簽名的時候，都是寫年月日。
宋宗，大概是有個習慣。
他會連同當時的時間，精確到分秒！
寫在年月日的後麵，這一點，陶世茹也是知道的。
“對，宋宗他簽字習慣寫上時間，但是我之前太激動了，沒有看到那份協議上的時間。”
“晚上的19點32分45秒。”
“你看到了？”
“嗯。”
於是，陶世茹又立刻去看遺囑上的時間，“17點18分14秒！”
陶世茹恍然大悟，“這是宋宗在來醫院之前，寫的遺囑！”
“對，關鍵是什麽，你看遺囑上的內容，完全沒有提及這筆眼角膜的錢，如果他有心給你留下這筆錢的話，勢必會在遺囑裏提到的財產這裏，跟你打個招呼。”
說到這裏，田歆又壓低聲音，“畢竟，很多家屬都有被醫院吃黑的經曆。”
“你是懷疑，宋宗原本打算輕生，後來發現捐贈眼角膜這裏還有3000萬可以拿，正好就能抵掉澳門的賭債，這樣一來，他根本就沒有必要尋思路，所以把這份遺囑打算作廢，才會捏成團？”
田歆點頭，“反正我是這樣猜測的，畢竟時間上確實顯得太巧合了，遺囑內容裏也沒有提及醫院這筆錢。”
陶世茹整個人都傻了，她哪裏會想到，宋宗會從自殺，演變成他殺？！
“你也別害怕，或許這都是我不專業的猜測，等法醫鑒定結果出來，我們再看看情況定論好嗎？”
“田歆，如果宋宗真是被人所害，你覺得，那個害他的人，會是誰？”
“我……”
陶世茹看向她，見她的臉色有些難看，視線卻又有幾分閃躲。
她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那個男人，腦海裏冒出來他的模樣時，陶世茹便惡狠狠的說道：“項澤天！”
“這……我們沒有證據，還不能下定論！你千萬別做傻事！”
“你放心，我沒有那麽衝動，你看我剛才火大成那樣，都沒有去手撕了那院長！”
田歆：“……”
關鍵是，你也撕不到啊！更何況，關人家院長什麽事兒？
不過，田歆的吐槽顯然不能說出來。
陶世茹現在心底受到的刺激太大，一個言語不小心，就會讓她暴動。
“今晚我陪你在醫院過夜，明早，聿修白過來我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他，然後讓他托關係去調查一下。”
“監控！！！小區有監控，一定要查！”
“嗯，我也想到了。不過項澤天的勢力也很強大，如果真是他搗鬼，監控方麵很可能被破壞了。”
“隻要能確認宋宗是他殺，難道警察就不管了？監控被破壞，警察那邊的技術人員就不能恢複？t-m-d電影裏把警察演的那麽牛逼是假的嗎？”
陶世茹心急之下，又有些口無遮攔。
田歆連忙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道，“陶世茹，你別吼！如果真的是他殺，我們現在說不定都被監視了！你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著宋宗是否能得到清白！冷靜，理智，才能有最好的對策！”
不得不說，田歆平日裏雖然呆呆的，很依附聿修白，好像什麽都不懂一樣。
但是，她勝在心思敏捷，細膩。
觀察的時候會把很多東西都記在心上，哪怕平日裏沒事兒無聊的時候刷的破案美劇，在這裏都能成為她關注的重點。
不得不說，陶世茹這會兒能冷靜下來，還真多虧她那幾句怒喝。
“你想在醫院這裏熬夜，還是去旁邊的便捷酒店睡一夜？”
“去酒店吧！興國這邊也沒什麽需要我們守夜的。”
“好。”
田歆和陶世茹一起前往便捷酒店休息，聿修白在家裏，則是坐在書房裏，他看著電腦上萬俟隴西發過來的一些資料和剛剛查到的消息，眉頭緊鎖。
聿修白跟默契還通話著，手機放在桌麵上，開著免提。
他看完資料後，便問道，“這些監控的視頻，明早我就移交警方。”
“這個項澤天，這次真的是玩兒大發了！他以為宋宗是個賭徒，他的命就可以隨便摘了！”
“宋宗，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他的目標其實並不是宋宗。”
“說來我也有些不明白，他為何會弄死宋宗，宋宗說起來，是唯一一個跟你和田歆不搭尬的人吧！”
聿修白看著電腦上麵監視器ip所傳輸過來的畫麵，冷著聲音說道：“他從一開始，目標就是威脅陶世茹！宋宗若是落到他的手上，陶世茹勢必不敢造次，畢竟，陶世茹當年跟他合作的時候，手上有很多他的把柄。但是，他可能自己都沒想到，他請的人是澳門的那一幫吧！項澤天自詡過人，卻不想，他其實才是澳門那邊利用的棋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