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曉自那日之後便過上了米蟲的生活,每日裏吃吃喝喝。她見的最多的人便是木華風。恩人姑姑雖說與她同住一處,卻極少能瞧見。待江天曉終於能下床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
她站在地上的那刻才覺得自己終於活了過來。出了屋門行至連廊,才發現自己所在的是個什麽樣的地方。青山小溪,綠樹紅花,真的如同仙境一般。他們住的是座小樓,依山而建,有上下兩層,臥室大都在二層,樓下是客廳廚房浴房。每日晨曦才現,恩人姑姑便會在院子的海棠樹下練功。吃過午飯便回房不再出門。
從木華風嘴裏江天曉知道恩人姑姑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青蕪,那師伯叫青堤。他們同屬於青蓮派。一個神秘的江湖門派,曾盛極一時,如今卻已蕭條的隻有三人,青堤,青蕪和木華風。青堤精通醫術,武功卻是一般。青蕪武功非凡,尤以輕功和劍術見長。木華風是青蕪的弟子,雖才學武不到半年,對付尋常武林之人已不在話下,他在劍術上極有天分,深得青蕪歡心。
江天曉曾暗自偷看過青蕪練功,舞起劍來身形優美,猶如跳舞般好看。江天曉又恢複了幾日,青蕪未來看她,她卻該去拜見青蕪了。可多次請木華風帶話,青蕪均以讓她好好養身,不必講究虛禮為由拒絕。
就在江天曉都要放棄的時候,木華風忽來見江天曉說青蕪要見她。江天曉隨著木華風來到了青蕪的門外。木華風通報了聲,便離開了。江天曉雖說早就想見青蕪,但此時卻不免有些心虛,深吸了口氣。才推門進屋。
屋內的裝飾素雅,和青蕪給人的感覺一般,不食人間煙火,甚至有些清冷。青蕪此時正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梳著一頭瀑布般烏黑的長發。素手纖纖,有一下,沒一下的,在發間移動。青蕪開口道:“聽風兒說,你要見我。有什麽事?”她的語氣極淡有些清冷。
江天曉道:“我傷已大好。所以來謝恩人姑姑先前的救命之恩。”青蕪道:“你之前已經謝過了。不用這般客氣。還有其他事嗎?”
江天曉咬了咬唇,聽出了青蕪語氣雖淡,但其實隱隱有不耐,江天曉不知自己又怎麽得罪了她,可好不容易見了她人,話總是要說的。江天曉隻得硬著頭皮道:“不知我與恩人姑姑之前是否見過?”
青蕪“哦”了一聲,梳理長發的手頓了頓,道:“你為何有此一問?”江天曉道:“您施了大恩,又不求回報,還讓我喚您姑姑。於是,我想,我想~~隻是,我從前生了一場大病,許多事都不記得了。不瞞姑姑說,我曾經在宮裏住過一陣子,還有人對我說讓我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從今後我隻是小啟子。可是他不知,我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身份來曆,以及之前的種種。”
江天曉說完去看青蕪,見其拿著梳子的手頓住。江天曉便垂了頭,不再說話。過了一會,青蕪放下了手中的梳子,轉身來看江天曉。江天曉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抬眼看向青蕪,眼神帶了些歉然卻並未躲閃,道:“若是我與姑姑之前真的見過,也請姑姑不要見怪。我確實是不記得了。”
青蕪看了江天曉半晌,才緩緩點了點頭,歎道:“那人說的極是,之前的事是該忘記。你忘得好。以後,你便做你的江天曉,自由自在的最好不過。至於我,你無需多想,隻記得我不會害你就是。”青蕪說完,看著江天曉的眼神有些飄忽。似乎在看她,又似乎穿透她在看另一個人。
江天曉任由青蕪看了一會,忽然跪在地上道:“姑姑對我有大恩,怎會害我。我知道不該再多求什麽,隻是,我見姑姑武功高強,乃世外高人,能否請姑姑也教我功夫,我不求殺敵,隻求自保。”
青蕪看了江天曉半晌,點了點頭道:“難為你心思通透,知道求人不如求己。”江天曉聞言大喜,說了聲拜見師傅,然後規規矩矩的磕了三個響頭拜在了青蕪門下。
青蕪點了點頭,又喚了木華風進來,對他道:“我已收了天曉為徒,從今後他就是你的師弟。你們二人要相互扶持,同舟共濟。風兒,稍後你把門中的規矩都一一與天曉說明。”江天曉注意到青蕪說她是木華風師弟的時候,特意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頗有深意。
江天曉頓時明白青蕪已經知曉了她是女兒身,隻是不點破。這也正合了江天曉的心意,於是又跪在地上道:“多謝師傅維護教導。我一定好好的遵守門規。不讓師傅和大師兄操心。”青蕪見江天曉乖巧,點了點頭,似是頗為滿意。她的手微微的抬了下,江天曉便覺一股柔和的力道拂過,人便不自覺的站起了身。
江天曉歡喜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肘,心下對青蕪的武功更加的佩服。青蕪見其興奮傻氣的模樣,不禁莞爾一笑,便如滿樹的海棠初綻,一時竟讓江天曉看得呆了。
都說山中無日月,寒暑不知年。江天曉卻深覺度日如年,那打坐,氣感,梅花樁,捉麻雀。那些以往影視劇中神乎其神的玩意,自己真正**練起來,簡直苦不堪言,成日裏被虐的站著都能睡著,不過,江天曉的決心卻越發的堅定。不說機會難得,隻為能早日上那斷壁去見若兒,她也得咬緊牙關。
幸而江天曉在輕功上的韌性和悟性不錯,讓青蕪不覺暗自點頭。於是越發加緊讓木華風虐她。江天曉的日子便在這樣虐待與咬牙堅持,再虐待再咬牙堅持的往複循環中,一日一日的過去。轉眼三年已過。
這三年中,江天曉去祭拜過平叔無數次,卻一次都沒見過若兒。隻是從青蕪口中知道他過了三歲的大關,依然活著。毒既然解了,那青堤卻仍不放若兒下來,江天曉每次問起,青蕪都諱莫如深。江天曉深覺不妙,便吵著要去見若兒。
青蕪被其纏到無奈,便對她說:“你如能自己憑輕功上得山去,我便替你求了師兄。”那日之後江天曉於練功便越發用心。每日必會爬一爬那斷壁。如能向上一寸她便歡喜的跟什麽似的。青蕪每每見了都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