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宛醒來的時侯,發現自已躺在床上,屋裏一片幽暗,隻有床頭亮著一盞橙色的小夜燈,柔和的燈光鋪灑開來,照著枕邊一小塊地方。
窗簾是閉合的,通往露台的門半開著,可以看到外麵黑漆漆的夜,有個男人站在那裏抽煙,指間夾著一點紅芒。
她悄悄撐起身子想起來,明明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可是那男人卻突然轉過身,朝她走過來。他蹲下身子看她,一開口,聲音都是嘶啞:“好些了嗎?”
夏小宛問:“我這是在哪?”
“酒店。”薑凱威說:“餓了吧,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夏小宛靠在床頭,無精打采的看著他:“我為什麽在這裏?”她隻記得她在植物園裏,那還是陽光燦爛的上午,可現在已經晚上了,出了什麽事?
薑凱威慢慢解釋給她聽:“你在植物園的時侯暈倒了,我把你送到醫院,醫生說你有些虛弱,還中了暑。你在醫院裏躺了沒多久就醒了,說你不要呆在醫院裏,我問你要去哪?你也不說,隻說要離開,我帶你上了車,結果你在車裏又睡著了,然後我就把你帶到酒店來了。”
“中暑?”夏小宛有些不相信的樣子,瞟著他:“又不是夏天,我怎麽會中暑?”
“醫生說你的婚紗勒得很緊,沒吃什麽東西,又在太陽下曬著,所以就中暑了。”
夏小宛還是有些狐疑,一低頭看到自已的衣服,驚訝的睜圓了眼睛:“我的衣服……”
薑凱威趕緊把手一舉:“我沒碰你,你穿著那身衣服實在是太難受,所以我讓服務生替你換了。”
夏小宛警覺的看著他:“為什麽做這些?你安的什麽心?”
“小宛,”薑凱威試圖去握她的手:“你嚇死我了。”
夏小宛嚇得整個人都縮作一團,眉頭蹙起來,越發覺得怪異:“薑凱威,你裝模作樣的,倒底想幹什麽?”
薑凱威怕嚇到她,隻好離她遠了一些。“這些以後再說,我叫人送吃的來。”說著拿起床頭的電話簡短的說了幾句。
夏小宛說:“我不要吃你的東西,我要回家。”
“要回家也先吃點東西,”薑凱威站在床邊看著她:“我怕你在回家的路上又會暈倒,再說你胃不好,這麽長時間不吃東西,會犯病的。”
夏小宛冷笑:“我犯不犯病,跟你有什麽關係,要你在這裏假腥腥?”
薑凱威低低的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你別激動,我出去就是了。”說完真的開門出去了。
夏小宛倒詫異了,這樣低聲下氣的薑凱威是她從沒見過的,哪怕從前他們好的時侯,他也是趾高氣昂,對她呼呼喝喝的,現在怎麽啦?倒底出什麽事了?
她揭開被子起床,大概是躺得太久,站起來的時侯頭有些發暈,她彎腰扶著床,慢慢把自已挪到沙發上坐,然後反手把窗簾拉開。
應該並不是很晚,路燈也是剛亮不久,還不甚明亮,氳著淡淡的一團光。
有人敲門,很有禮貌的三下,夏小宛沒有應聲,門外的人等了一會,又敲了三下,她還是沒有應,門卻輕輕開了,一輛餐車緩緩推進來,穿著製服的服務生恭謹而禮貌的向她問好:“夏小姐,您的晚餐到了,你還有別的吩咐嗎?”
夏小宛搖了搖頭,服務生微微傾了傾身子,轉身退了出去。
夏小宛揭開餐車上的大蓋子,看到細膩的白米粥,濃香撲鼻的雞湯,還有她最愛的香油小餛飩,開胃小菜樣樣都是養胃的。
看來薑凱威是花了心思的,可夏小宛隻是冷笑,幾顆糖衣炮彈就想讓她忘了血海深仇嗎?休想!
既然都送到麵前了,她幹嘛不吃,養好了身體才能繼續報仇!
一整天沒吃東西,也真是餓了,夏小宛先喝了雞湯,再吃小餛飩,然後就著小菜喝白米粥。她吃得很慢,等到放下碗筷,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小時。
吃飽喝足,精神好了些,她走到露台上去吹風。看到外邊的樓宇,她知道自已正身處市中心的錦繡大酒店,這是薑氏的產業。很久以前,她來過這裏,犯下了她一生中最深重的罪孽。
那個深夜,他揚起手,她無所畏懼,眼睜睜的看著巴掌落在自已臉上,清脆的一聲響,她被打得倒在地上,捂著臉瑟瑟發抖,不敢相信,怎麽也不敢相信,五髒六俯都絞成一團,痛無可痛,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因為他的樣子太可怕,她承受不起他的憤怒。
他的聲音寒冷徹骨:“夏小宛,你怎麽這樣不要臉?我明明說了不喜歡你,為什麽要這樣糾纏我?我看見你就討厭,你知道嗎?你讓我惡心!”
這畫麵回憶得太多,已經讓她有些麻木。卻偏偏忘不掉。
她把腳踩在護欄突出來的小石板上,另一隻腳揚起來,剛要跨過去,突然,一個身影象旋風似的衝到她麵前,一把將她抱下來,男人怒意勃發的吼道:“你要幹什麽?”
夏小宛被他的手臂箍得透不過氣來,剛填得滿滿的胃也頂得難受,她用力推他:“鬆開,快鬆開我。”
薑凱威偏不鬆,就那樣把她抱回了屋裏,腳用力一掃,將通往露台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夏小宛的拳頭如雨點般打在他身上,薑凱威本能的鬆開,可瞬間他又摟緊了,昂著頭,閉著眼,就那樣象木頭似的杵著,任夏小宛打。
不知道打了多久,夏小宛終於精疲力盡,揚起的手無力的拍打在薑凱威的臉上,然後滑落下來,她大口喘著氣,疲憊的垂下眼,輕聲說:“你放開我,我的胃難受。”
薑凱威馬上就鬆了手,把她扶到沙發上坐著。又倒了杯水給她。
夏小宛不接,目光冷凝的盯著他:“為什麽不鬆手?”
薑凱威躲閃了一下,說:“你早說胃難受,我就鬆了。”
“我問你為什麽不鬆手?”夏小宛逼問。
薑凱威坐下來,搓了搓臉:“我知道你恨我,所以讓你打。”
“為什麽讓我打?”夏小宛再問:“你今天怎麽這樣奇怪?不是恨我嗎?不是想讓我死嗎?為什麽突然又變了?”
“我從沒想過讓你死,曾經我也很恨你,”薑凱威扭過頭來,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可是現在我不恨你了,我恨我自已。對不起,小宛,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希望可以正式的跟你道歉。”
夏小宛一臉吃驚的看著他:“薑凱威,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了。”
“我,去了一趟美國。”
“我知道,顧念彬聯合美國人襲擊你的海外公司,你跑去救火。”
“事實上,我,”薑凱威頓了一下,“我去了加利福尼亞。”
夏小宛驚恐的睜大了眼睛,臉色一下變得蒼白,可是很快她又平靜下來:“你去哪裏跟我沒有關係。”
“我都知道了,小宛,”薑凱威的聲音充滿痛苦:“對不起,我是個混蛋,我不知道發生了那樣的事。那個孩子……”
夏小宛冷冷的看著他,突然笑起來,越笑越大聲,好象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事情,“薑凱威,你弄錯了,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顧念彬的。很久以前,你就已經知道孩子是顧念彬的了。”
“我那時侯鬼迷心竅,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麽啦,輕信了謠言,卻沒有相信你,我是個十足的混蛋。”
“不,你的判斷是對的,我那時侯是騙你的,”夏小宛籲了一口氣,“你還是繼續恨我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小宛,這件事還是以後再談,”薑凱威抬手看了看時間,“你確定要回家嗎?南澤去我家還有公司找過你,他猜到你和我在一起,所以現在一定很惱火,你要是回去的話,我怕……”
夏小宛也想到了,不顧一切的跑出來,留下個爛攤子給他們,夏南澤隻怕會氣得吃了她,顧念彬呢?他是不是也很生氣?
想到顧念彬,夏小宛倒笑了出來,發生了這樣的事,看他還繼續裝謙謙君子不?
再想到兩邊的家長,她又笑不出來了,最最對不起的就是顧念彬的父母,從小把她當親閨女一樣看,對她多好啊,結果她做出這樣沒良心的事來。
她走到床頭拿起電話,想想又放下了,對薑凱威說:“把你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給家裏報個平安,而且還得告訴他們,我跟你在一起,如果我今晚出了什麽事,你也逃不了幹係!”
薑凱威苦笑著把手機遞過去:“臉都讓你打腫了,我還能把你怎麽樣?”
夏小宛仔細一看,薑凱威的臉果然微微有些腫,臉上還殘留著模糊的指痕,她心裏頓時舒服了些,用手機拔了夏南澤的號碼。
電話一接通,夏南澤震耳欲聾的吼聲就從電話裏傳了過來:“姓薑的,你把我妹藏哪去了?快說,不然告你綁架!”
光聽聲音就知道夏南澤現在有多暴跳如雷,夏小宛皺著眉把手機拿得遠了些,“哥,是我。”
夏南澤吼得更厲害了:“夏小宛,你趕緊給老子滾回來,我今天抽不死你!”
夏小宛說:“知道你要抽死我,所以今晚我不回來,明天我會親自去顧家請罪,告訴爸媽,別擔心我。”不等夏南澤再說話,啪一下掛斷了。
把手機丟回給薑凱威:“行了,你走吧,我要休息了,今天的事我也不會謝你,房錢我自已出,勞駕你出去。”
薑凱威苦笑著點點頭,慢慢往外走,到了門邊又停住:“有事就叫我,我在隔壁。”
夏小宛憤怒的拿起枕頭扔過去:“你丫有病啊,隔什麽壁,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