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芷蘭看來,由顧鬆筠來作弟弟的師父,簡直就是再合適不過了。觀風天性頑劣,就需得一個比他更頑劣的才治得住他。而且顧鬆筠的武功天下一流,若不是因中毒受製於自己,尋常時候請他都不一定請得來。
安頓好了弟弟,芷蘭便專心地打理起了家事。由於她向來行事較為寬和,一些有點兒頭臉的下人以為她是個好糊弄的,於是便借機偷懶,常常地拿三搬四不服調派。芷蘭一忍再忍,最後終於找著了一個機會,揪著其中一個管事娘子的錯處狠罰了一通,又順帶著將幾個和她有牽連的婆子丫鬟一並處罰。眾人這才見著這位少夫人的真顏色。
誰知那個管事娘子正是個最為潑辣的,和方姨娘又沾點親帶點故,她家兄弟也是在二門上當差的,平素在眾人麵前很是有點身份。她本就不服芷蘭年小,這下在眾人麵前丟大了臉,心中更是氣忿難平,麵上被迫服了軟,背地裏和她兄弟卻多有怨言。這些不幹不淨的話傳來傳去就傳到了湛少楓耳朵裏,湛少爺輕飄飄一句“滾”,那管事娘子連帶她兄弟就被掃地出門了。
方姨娘的遠方親戚就這樣說趕就被趕走了,剩下那些持觀望態度的人就再不敢說什麽了,一個個都規矩了許多。但芷蘭深知這些人不過是被湛少楓殺雞儆猴的舉動嚇著了,心中未必真服她這個少夫人,於是行事更為勤勉,待人也溫和親切,但對於府中大小事都甚為嚴謹,所有的賬目必須做得一絲不苟才能讓她滿意。在趙氏和宋氏的輔佐幫助下,芷蘭從一開始的不大熟練,到後來已能處理得樣樣得體,終於得到了府裏上上下下的誠心佩服,令眾人無不稱道。
盡管家事逐漸做得十分順手,但芷蘭還是時不時地會到蘭草堂去看一看,希望公公和姨娘他們早日回來,自己就能回藥堂繼續做大夫去。但兩位長輩好不容易得著空閑,她也不好去信催促,隻能是默默地等。
誰知這一等,就等了兩個月有餘。
這天一早,芷蘭起床後感到有些許涼意,走到窗邊看院子裏已是秋意盎然,終於忍不住對湛少楓埋怨道:“公公他們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這天兒也涼了,再不回來可就要入冬了。”
湛少楓也起來穿了衣衫,不急不慢地係著襟上的扣子,安撫地說道:“再等等,應該快了,父親之前說的就是過了重陽就回來。”他理好了衣服,又走到芷蘭身邊將她攬入懷中問道:“蘭兒,可是這幾天家裏又有人為難你了?”
“沒有。誰敢?”芷蘭回頭一笑,說道,“自打你上次攆了那個李嫂子後,我做事就順暢多了。其實我也不是不能攆她,隻是看在姨娘麵上,這個惡人我做不得,隻有委屈你來唱黑臉了。從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沒有繼承娘親的處事能力。如今管了這麽些事,才發現我的言行舉動竟都是從她那裏學來的,想不到自己也有這個天分。隻是這些事太累心了,還是在醫堂裏當我的大夫自在。”
湛少楓笑道:“你現在是少奶奶,上邊自有人替你撐著。可是早晚有一天,你就是夫人了。你不管這家裏的事,還有誰能來管?我嗎?”
“這個我早就想好啦。”芷蘭歪著腦袋扳著指頭說道,“我算過了,姨娘其實還很年輕,還能替我管好些年的家呢。等她年紀大了,我也有兒媳婦了,到時統統交給她們就行了!”
“兒媳婦?”湛少楓摟著芷蘭的手臂又緊了一緊,聲音也變得魅惑起來:“想要兒子了?”
芷蘭連忙掙脫了他的懷抱,跳了兩步急急說道:“我我是說到時候!這還遠著呢!”
她那因害羞而紅起來的臉,在湛少楓眼裏就如同三月裏的桃花一般嬌媚可人,越發讓他心蕩神迷。他三步並作兩步上前,輕輕鬆鬆將那可人兒攔腰抱起,正要往床帳中去,卻聽門外趙氏的聲音說道:“今兒個鋪子上的賬目都送來了,少夫人……”芷蘭在湛少楓懷中掙紮著要起來,卻被牢牢鉗在了他掌中。
隻聽那趙氏的話剛說了半截,畫眉便打斷了她低聲說道:“少夫人還沒起呢,你過會兒再來。”
“怪了,往常這時候都起了呀……”趙氏還有些不得要領。
“你快走罷快走罷……”畫眉的聲音越來越遠,像是和那趙氏一同走出了院子。
芷蘭紅著臉嬌嗔地捶了湛少楓一下說道:“你快放我下來!眉兒必是聽見什麽了,哎呀羞死人了!”
湛少楓薄唇輕輕一揚,壞笑著說道:“我們要兒子呢,怕什麽。”說罷將她抱至帳中,一手扯下了床幃。
這天稍晚些時候,芷蘭就接到了消息,說是湛老爺子他們後日就回來了。她聽了自是十分歡喜,連忙帶人整理屋子打掃園子,又命人預備好車馬,到時在碼頭上接人,就這樣各種事情忙忙叨叨累了一半天。
傍晚時,芷蘭見園中景致甚好,便讓畫眉去叫人晚些開飯,自己和畫心在桂樹下揀了一處坐著歇息。
即便是開得正好的桂花,若遠遠看去的話,也很難覓得花的蹤影。須得走近了,才能瞧見那隱在滿樹綠葉之中的金黃花粒。就是這樣細細小小的花,香氣卻極為濃鬱。呼吸著甜香的花氣,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回到蘭草堂了,芷蘭的心情就越發輕快了起來。
正在這時,管家娘子宋氏遠遠地一路小跑過來,一邊跑一邊說道:“少夫人!大事不好了!”因她走得著急步子又踉蹌,冷不防自己就絆了自己一跤。畫心正要過去扶,那宋氏卻自己爬了起來,滿身的灰土拍也不拍就慌慌張張走過來說道:“少夫人,剛才咱家大門上給人插了把飛鏢,上頭是張紙條,說是老爺子和姨奶奶路上叫人給綁了,要咱們交十萬兩現銀!少一兩就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