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生那時已經提前得到了我和雅涵分手的消息。2007年12月,朱安生應邀來北京講課的時候,在酒店,我把事情的原委簡略地和他說了說。朱安生再次極力邀請我到南昌發展,那時,他已經聽從我的建議將南昌作為主戰場了。在南昌,朱安生有了自己的中心和小團隊,作為即將不名一文的窮光蛋,能夠在自己團隊的中心裏發展總好過跑到廣州繼續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吧,我又開始有些心襟蕩漾了。
臨行前,我給遠在湛江的陳鑽打了電話,六年多了,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都很多,對事業、對感情,我那時已是困惑叢生了,我太渴望能跟上手領導人好好地溝通一下。我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從,我想聽聽陳鑽的建議。陳鑽推說他很忙,說不準到時又在哪個城市。沒關係,我去廣東,到時他在哪個城市我就追到哪個城市。陳鑽隻好說,那到時再看吧。
我提前買好了北京到廣州的車票,為了解惑也為了能再看看曾經的前排小聶。2008年1月10日清晨,我悄然離開了奮鬥13年的天津,從此成了沒有根據地的流寇,一個直銷界的難民。在北京,因為舍不得打車,我最終還是以一分鍾之差與火車失之交臂。縱橫大半個中國,人生第一次誤了車,這實在不能不說是一個資深導遊的奇恥大辱。為了趕車,我大包小包地緊趕慢趕,急火攻心,終於還是在北京西站病倒了。到藥店買了藥,我就在西站的地下旅館裏高燒昏睡了23個小時。第二天,我終於坐上了南下的列車。
在小聶家裏整整閑待了一個禮拜,幾經確認,陳鑽終於要到廣州大會了。我帶著小聶整整跟了陳鑽三天,白天開會,晚上跟進,我們幾乎連一點縫隙都找不到。在美路中,領導人的時間和精力總是要優先配給新人的,他們才是這個生意的未來和希望,而我們隻能耐心地枯坐在一旁靜靜守候。第三個晚上,陳鑽帶著團隊和我們最後參觀了周先生在中國大飯店旁邊的個人工作室,出來的時候,陳鑽告訴我,他馬上要轉道趕往深圳,晚上那邊還有一場溝通,轉天還有一場大會,他沒工夫跟我細聊了。從周先生的工作室到停車場,我們隻有短短的五分鍾,千言萬語一時卻不知該如何講起,一路幾乎沉默。我隻記得臨分手的時候,陳鑽拍著我的肩膀鼓勵道:“鎖定目標,全力以赴!”陳鑽走了,我很落寞地在路邊待了很久,我明白,我已經被拋棄了!對於一個在美路中經曆了六年多又失去了獎銜和團隊的“老油條”,他還有什麽新鮮的可講?九個月後,我放棄了打拚七年的事業,真不知這位曾將我視若弟弟的領導人心中是否也曾浮現過一絲悔意?
往後的日子我在廣州又待了一個多月,那時恰逢南方雪災,所有離開廣州北上的路都斷了,我過了一個月豬一般的生活。小聶滿心希望我可以留在廣州,可我明白,要想盡快東山再起,廣州可不是我一個窮光蛋可以長久堅持的陣地。
住在上社的那段日子裏,我又認識了一個在“米飯板主”旁邊賣碟的年輕人,我那件帶美路標誌的黃色外套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剛到廣州半年,去別的團隊聽課已經有一段日子了。他的朋友剛剛加入,而他正猶豫要不要辦卡,他對他的朋友沒信心,我一番高談闊論幾乎半小時就把他給拿下了。他給我留了電話,滿心期待地等著第二天我來推薦他。轉天醒來,我再三猶豫也沒給他打電話,一個剛從安徽農村出來的初中畢業生,沒錢、沒人、沒閱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才能在美路中帶他邁向成功?更何況那時我已決意要轉往南昌,算了,還是少禍害一個年輕人吧,在路邊賣碟他起碼還能維持個溫飽,他在美路中最終也隻能是個“屍體”。
春節的時候,跟小聶最後一次去深圳跟進了他的朋友,大年初四,我踏上了開往宜春的火車。小聶那時正麵臨嚴重的經濟危機,女朋友也散了,四處有人追債,我把餘下的錢分了五千元給他拿去應急。不忍看他那依依不舍眷戀的神情,我匆匆踏上了人生新的旅途。我知道,他獨自堅守在廣州,一個人也很孤獨。
朱安生到車站接的我,往後在宜春的一個禮拜,我又像以往一樣開始拚命地給他的團隊做培訓。你總得再付出些什麽,否則又拿什麽換取將來人家在南昌對你的支持?我照例住到了餘永的家裏,他對我的熱情依舊如初,不是因為我是鑽石,而是他心裏早已認定了我就是他的大哥。我和雅涵分手的消息那時隻有團隊裏的幾個老DD知道,多數人是不知情的,朱安生依然需要我鑽石的身份。
那幾年,朱安生宜春團隊的老人們也“死”得七七八八了,一度他甚至連DD也無法自保,白白便宜了上手李曉東——2006年有好些個月曉東的收入猛增,就是因為朱安生上不了銀章所致。從2007年起,朱安生就開始瞄上了當地宜春學院的市場,憑借著學生們的激情和人氣,他很快又恢複了元氣。大學生思想單純,出路困窘,價值觀也不成熟,三言兩語再配合房、車的誘惑以及美路的遠景價值,是很容易就能忽悠出來的。我到宜春的時候他已經在當地校園裏整出來兩個團隊了,紅紅火火地開個例會也能呼啦啦來上百十人。後來有當地市場的其他領導人跑到公司舉報,學校裏也貼出了禁止美路傳銷的告示,他的學生軍一下子就跨了,為此,朱安生再次背了個五級處分。在美路的世界裏,隻有本係統、本團隊才有可能實現所謂的友誼,其他與利益無關的團隊都是**裸的競爭關係。黨同伐異本是人性使然,你做大了自然就會擠占當地不大的市場,沒人搞你才怪!
學乖後的朱安生重又收拾了舊山河,許多學生又重新加入了,於他們而言,與其坐等著畢業即失業,還不如在美路中闖出一條血路。為了逃避國家不允許大學生從事直銷的規定,朱安生開始嚴格限定學生們隻能以父母的身份證辦營業代表,下麵的人也可以直接辦優惠顧客,法律上可沒說不許學生消費產品。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停辦推薦的那些日子,用優惠顧客運作一直都是學生市場最經濟可行的做法。
重新辦卡後的學生軍可亂了套,有些學生本來的下線卻變成了自己的旁部門,而有些上、下線整個倒了個兒,這讓太多人很受傷。在宜春的那些日子裏,很多學生對我講述起自己的故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特別是那些挪用學費打貨甚至退學的同學,真的讓我很無語。除了勸他們不要衝動、千萬要堅持學業外,我真的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了。美路一路的艱辛與殘酷是今天的他們所無法預料的,而未來的路還很長。
雅涵曾三令五申不得發展學生的,可江西市場偏安一隅,我們鞭長莫及了。很多係統或團隊,或許其創立的初衷是好的,可一旦等你做大,那你的林子裏可就什麽鳥兒都有了。百分百複製?那隻是一廂情願的傳說!
一個禮拜後,我隨車來到了南昌,朱安生早已幫我聯係好了房子,就在站前西路老福山省公路局宿舍他家的對麵。付完押金、房租,再買完必需的生活物資,手裏又隻剩下了一千元。一千元啊,在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城市,我不得不再一次開始了人生新的奮鬥!我又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