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的利落卻怎麽看都不像這位小姐的行事。雖然說流言蜚語多有誇大不實之處,但是捕風才能捉影,年紀那麽小,外麵卻有那麽多閑話,可見並不是聰明靈慧之輩,這是陸子恭對寶珠的評價,但是這次的事情卻讓他對自己原來的判斷產生了動搖。
或許,是他自己想得少了。想著想著,不覺將眉頭皺了起來道:“馮三小姐是一個不錯的人。”
在外人麵前,他是不會說他母親伺候的這位小姐的不是。他深知道母親對這位三小姐的感情,從小兒奶到大,即使已經出脫了奴籍還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一方麵由於那位已經瘋癲的主母的恩情,另外一方麵就是因為撫養陪伴的情分了,有時候甚至比對自己這個兒子還要更好些。
劉望林微微一笑道:“如果不論這位三小姐從前的名聲,單看這次做的事情,倒的確可稱得上一位好人。”
陸子恭不想背後議論馮三姑娘,因此說起了另外一個時下都很關注的話題:“如今大長公主薨逝,朝廷隻怕要大變樣了吧!”
劉望林明白陸子恭的意思,順著他的話道:“這是必然的,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去了一個這麽重要的人物,朝廷巨變近在眼前了。”
陸子恭長歎一聲。
劉望林道:“陸兄似乎對大長公主的薨逝很有感慨。據我所知,你跟這位大長公主似乎素未蒙麵吧?”
陸子恭道:“朝廷中誰對誰錯不好分說,不過這位大長公主掌權的時候,倒是有許多值得稱道的德政,隻希望她這一去,朝廷別把那些東西都一筆勾銷了。”
劉望林點了點頭道:“別的且不論,單單對朝廷律法的修繕,免除自古沿襲到如今的免株連一條重罪就讓多少人受益不淺了。”
陸子恭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女子幹涉朝綱終究不合祖宗規矩。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她才天壽不永吧?”
劉望林聽了這話,便看著陸子恭笑得別有深意起來:“陸兄這句話說得可是一點新意也沒有,自從大長公主薨逝,朝廷多少人都這麽說。”
陸子恭的臉紅了,他的這句話的確不是由心而發,他私心雖然認為這位去世的大長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但是同人談論時若對其太過誇讚,一則與時下公議不合,二則怕有心人的構陷。
他出身寒微,所以做人說話一向謹慎慣了,況且此次又遭逢牢獄。如今被好友點出自己的言不由衷,不免羞愧。
劉望林接著道:“要說這位大長公主,如今朝廷上下也實在將她妖魔化太過,她雖然交接外官,幹涉朝政,但要說禍亂二字卻有些言過其實了。畢竟她的所作所為無論從人情天理上來說,都堪稱一個‘德’字,她若是個男子,隻怕也是一代梟雄,可惜女兒身份所限,那些頑固不化者難免將她視為異類。將來千秋史書,恐怕也難逃‘牝雞司晨’四字評語。”
說到這裏,劉望林似乎還不盡興,繼續道:“不過可惜她雖然稱得上一個女英雄,她底下跟隨的那班人卻未必與她誌同道合,不過是想借著她的權勢脫去一身窮骨,********起來,招搖撞騙,無所不為,反把那些好的也給帶累壞了,那些反對派再借著這些小人的所為去攀扯她這個領頭的,憑她再好的理想再好的功德也都付諸流水了。”
陸子恭聽得大發感慨道:“你這一番議論真可謂警世之言。”
劉望林道:“倒也算不得什麽警世之言,我說的這些話有多少人都能看清,可是若讓我處在大長公主那個位子,我卻不能比她做得更好。有些事情雖然明白,但是想力挽狂瀾,卻是難,難,難!”他連說了三個難字,一麵說一麵搖頭。
兩人這裏正說得不可開交,突然有一個人走到他們身邊道:“兩位公子,我們家爺請你們上去說話。”
陸子恭和劉望林麵麵相覷,都摸不著頭腦。
劉望林仔細打量那傳話的少年,不過十三四歲,長得好齊整模樣,打扮得雖然普通,但是衣料上乘,不是凡品。不由問道:“你們家公子是誰?”
那少年道:“公子上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小的隻負責傳話。”
劉望林和陸子恭對望了一眼,便一齊隨那少年走上樓梯,卻留下了小廝在下麵等候。
原來這個茶館是京城有名的忘憂茶館,一共有兩層,一層是一個敞廳,二層卻是隔開的包間,上下兩層是用木板相隔,彼此一點也不不隔音。即使在二樓也能聽到樓下說的話。
這個茶館素日就專有一班文人喜歡在這裏大發議論。
那少年推開一個包間的木門,二人向裏一望,隻見背著他們有一個男子麵江站著,原來這茶館後麵便是香羅江(沒聽說過這個江就對了,此乃杜撰,不要認真)。那男子長身玉立,即使一個背影也有絕世瀟灑。
男子聽到聲音,轉過身來,隻見他長眉鳳目,輕裘緩帶,宛如隋珠和璧,瓊枝玉樹。一時也看不出年紀。
兩人都不由看得呆了,齊聲在心中喝了一聲彩。這樣的品貌,隻怕世間也難尋出第二個來。
劉望林一向自認為自己品貌不凡,可是同這男子一比,卻自愧不如了,心裏不覺悵然若失。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剛才聽了你們一番稀世之論,故而請你們上來廝見。”一伸手,“請坐。”
二人便都身不由主地坐下了。
那男子笑著道:“二位看上去小小年紀,不想見識拔俗,不落窠臼。”
男子說話時,聲音異常平穩舒緩,聽上去十分慷慨揮灑。
劉望林不由自主地答道:“不敢當。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男子道:“在下劉厚卿。”
劉望林便笑了:“我也姓劉,莫非咱們還是本家不成?”
劉厚卿尚未說什麽,站在旁邊的少年卻喝道:“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