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期的動作滯住,眼底閃過一絲疑色,轉頭,視線落入秦紹恒的聲音,她抽離手,垂在兩側,移開一段距離。
秦紹恒上前,抬起的雙手覆在頭上,浸濕的短發抵在白色的毛巾,反複的擦拭,短發幹了大半,他隨意將毛巾放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落在白色的塑料袋上,幾下動作,塑料袋被打開,香味更是濃鬱了幾分,他動作優雅拿出袋中的食物,旁若無人的夾起,咀嚼。
沈如期本就饑餓,被這麽一誘惑,饑餓感又深了幾分。但現在他們正處於冷戰的時候,就該有冷戰的自覺,她就算餓暈了,也不會開口。
沈如期回到被窩,企圖通過睡眠的方式來緩解饑餓。
可沒閉眼幾分鍾,秦紹恒沉沉的聲音響在上方,“不吃?”
沈如期睜開眼睛,下巴抵在被窩處,很有骨氣地輕輕搖了搖頭。
秦紹恒將散發著香味的肉包毫不猶豫地移走,他先開口,她倒不領情,他的神情冷了下來,啪嗒一聲,將剩下的肉包被扔在垃圾桶,換好一身衣服,開門走了出去。
沈如期窩在被窩,側身揉了揉發扁的肚子,沉默不說話,反正蘇蘊玲的生日宴馬上就開始了,到時她蹭點吃的不是問題。
門合上的聲音響起,沈如期才從被窩鑽了出來,換好帶來的長裙,化好得體的妝容走了出去。
生日宴會的現場已經布置好了,燈光通明的大廳,觥籌交錯,到處張燈結彩,氣氛喜鬧。
這樣的場合按照蘇蘊玲對她的態度,也不過隻是想讓她走了過場,她剛走到晏廳,視線就直直落在那些擺盤精致的食物上麵,蘇蘊玲在被一大堆人圍著說著祝賀的話,此時的沈如期安分扮演好透明人的角色,拿了幾塊小點心,才稍稍緩和了饑餓感。
她正吃得起勁,完全沒有注意到郝博走近。
郝博遞給她一杯果汁,嘴角帶笑,聲音輕柔,“慢點吃。”
沈如期回過神來,咽下點心,臉上升騰幾分難為情,道謝接過果汁。
“你不會一天沒有吃飯吧?”郝博打趣道。
沈如期垂眸擺了擺手,“沒有。”她心裏明白要是答有的話,指不定會被誤解,她受到了任何的薄待。
郝博疑心她回答的真實性,但也沒有追究下去,“有道楓城的特色點心,味道很不錯,我帶你過去。”
出於禮貌,沈如期還是跟了過去。
到了一個角落,郝博拿過瓷白的小碟子,裝了一小塊綠色的蛋糕遞給她,“你嚐嚐。”
沈如期正打算伸手接過碟子,另外一雙手先她接過了碟子。
“謝謝郝叔這麽照顧我的妻子了。”秦紹恒陰冷的聲音響在耳畔。
沈如期還沒反應過來,一把被勾住肩膀,落在他的懷裏。
秦紹恒另一隻手上還拿著瓷白的碟子,嘴角的笑意味不明,更像是盛了慍怒。
“應該的。郝叔看到你們這麽恩愛也就放心了。”郝博神情慈祥,爽朗笑了笑。
“不勞郝叔操心,郝叔不介意的話,我帶著如期到處去轉轉。”秦紹恒似笑非笑。
“好啊,正好如期下午我也沒有時間帶如期好好轉轉。”郝博繼續笑著。
秦紹恒微微點頭,就拉著沈如期往外走。
因為有外人在,沈如期不好表現得太排斥,隻好被迫跟在秦紹恒的身後。
等到走到宴廳外一角的長廊,秦紹恒才重重鬆開她的手,手裏的那疊點心被他狠狠扔進垃圾桶,眼神嫌惡,從大衣口袋拿出手帕,反複擦拭手,“怎麽?我給的就不接受,別人給的就接受?沈如期,我怎麽不知道,你連那個年紀的人都不放過?”
“秦紹恒。”沈如期沒料到他會說出這般不堪的話。
“被戳中心思,惱羞成怒了?”秦紹恒擰著眉,臉比暗黑的天色還陰沉。
“秦紹恒,你自己思想齷齪,不要把別人想得一樣齷齪。”沈如期氣頭上湧,她和郝博清清白白,憑什麽要被這麽不堪的說道。
“我齷齪?那我倒要表現給你看,什麽叫齷齪。”秦紹恒冷冷笑著,一把扼住沈如期的手腕,將她拉到懷裏,重重吻上去,另一隻手開始不安分。
沈如期掙紮,臉因為羞怒騰的紅了一片,這裏雖然是比較偏僻的角落,可保不準有人經過。
“秦紹恒,你瘋了嗎?”細碎的聲音從唇邊溢出,被扼住的手腕已經通紅一片。
秦紹恒猛地鬆開她的手,眼裏因為怒意,已經是點點猩紅,他是瘋了,在他看到郝博和她說笑的樣子的時候,就已經不受控製。
沈如期踉蹌幾步,站穩,衣衫些許淩亂,她攏了攏衣口,眼眶升騰水霧漣漣。
秦紹恒見她的模樣,心軟了下來,但氣憤難平,“沈如期,你最好安分點。”
秦紹恒的話讓沈如期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刺痛,在他的眼裏,難道她就是這麽不安分的人嗎?難道在他的心裏,她就是那麽不堪的形象?
秦紹恒掏出手帕擦了擦嘴邊,又嫌惡的將手帕丟到了垃圾桶,冷冷的視線剮過沈如期,頎長的身影掠過沈如期,往前走去。
暗黑的長廊,幾盞昏黃的燈光亮著,隻剩下沈如期孤零零的身影,她一身的力氣像是頃刻被抽空,跌坐在冰冷的石凳上,虛弱地抱住了自己,眼淚從眶裏流出,寒風穿過單薄的長裙,像是要將她整個人封住。反正她對於蘇蘊玲這場生日宴會而言,不過隻需要出個場,以證明在蘇蘊玲並沒有太苛責對待她,其實並不需要她在生日宴會上扮演多麽大分量的角色,甚至也並不需要她在晏廳待多長的時間,畢竟,一個貪汙犯女兒的身份,對於上等的蘇家還是秦家來說,都不光榮,所以,這個灌著冷風,滿是黑暗的長廊很適合她,而那個暖意融融,光亮堂麗的晏廳,她連一個合適的身份都被分配不到。
秦紹恒胸腔還堵著那股氣憤,卻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沈如期並沒有跟上來,他就近隨手拿過一杯香檳,大口灌入,一杯接一杯。
不遠處的蕭惠茹娉婷著步子走進,眉尾迤邐生笑,聲音嬌嗔,喚他,“紹恒。”
秦紹恒放下酒杯,眉頭蹙了蹙,“有事嗎?”
蕭惠茹遞給他一杯酒,“紹恒,你好像不太開心。”
秦紹恒隨手接過酒杯,仰頭喝下,語氣疏離冷漠,“和你無關。”
蕭惠茹沒想到她會被波及,臉一沉,神情柔柔弱弱,神色幾分委屈,“紹恒,我隻是關心而已。”
秦紹恒沒有理睬,邁開步子正打算離開,可還沒走兩步,視線開始模糊,他撫住額頭,雙腳虛浮。
蕭惠茹見狀,一把扶住他,秦紹恒本就身材高大,現在身子一軟下來,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蕭惠茹的身上,她本就氣力小,硬撐著扶住秦紹恒,聲音柔柔,“紹恒,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
正中央站著的蘇蘊玲時刻觀察著蕭惠茹和秦紹恒的動靜,見事情順利,嘴角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心情大好,上舉酒杯,又投入到寒暄中,隻要事情順利,到時候那個沈如期再厚臉皮也不會再死賴在秦紹恒身邊,這正是她要見到的局麵。
蕭惠茹費力攙著秦紹恒走出晏廳,這時從石凳起身正打算往酒店走的沈如期撞上了這一幕。她本就站在昏暗的長廊中,從她的角度看上去,秦紹恒勾著蕭惠茹,帶著蕭惠茹往裏走。
沈如期愣在原地,這個場麵像是一計硬錘,重重錘在她的心上,她的雙腳像是灌了硬鉛,挪不動半步。她不是沒有想過這樣的場麵,可是當事情真切發生在她的眼前,遠比想象中打擊更重,她費力抬腿,她心中在叫囂著要阻止這樣的場麵,可是,轉念一想,她又有什麽立場和資格,她這名不符其實的秦太太的身份嗎?她轉身,淚痕在寒風中幹涸,邁向了相反的方向。
背後的蕭惠茹好不容易將秦紹恒扶到房間的門口,她和蘇蘊玲早做了準備,秦紹恒房間的門卡,她早就拿到了,這樣一來,大家都會覺得是秦紹恒將她帶到了房間。
她費力抽出一隻手,將門放在感應器上,滴的一聲,門開啟,房內的燈應聲打開,她扶住秦紹恒到床沿,他不受控,倒在床上。
蕭惠茹站在床角微微喘著氣,亮堂的房間內還散落著幾樣沈如期的物品,她覺得礙眼得很,好在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她還額外加了戲碼,隻要事情按照她規劃的方向發展,秦太太這個位置就是她的囊中之物,這樣一想,蕭惠茹的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床上的秦紹恒睡得正沉,蕭惠茹為了防止出差錯,在那杯酒裏放的藥量並不少,她還想著找什麽借口讓秦紹恒喝下那杯酒,沒想到趕上秦紹恒煩悶的時候,那麽順利就讓他喝下了那杯酒。
她俯身看著秦紹恒沉睡的模樣,那一勾一勒處處讓她著迷,是她年少至如今,生命裏唯一的光芒與向往,她的那顆心止不住砰砰直跳,終於,她失去的將再次得到,她的熱淚盈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