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惠茹這話像是撫慰了蘇蘊玲,蘇蘊玲滿臉不情願,但還是伸出手接過了禮物的包裝袋,“要不是看在惠茹的麵子,這個禮物我可不收。”
蕭惠茹站在一旁靦腆一笑,嬌嗔喚了一聲“蘇姨...”
蘇蘊玲使了使眼色,旁邊有人小跑走近,恭敬接過她手裏的禮物。
“惠茹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有的人要是有你一半的好,我可就省心了。”蘇蘊玲輕蔑的視線撇過沈如期,轉瞬又移開,話裏帶著幾分嘲諷。
沈如期不發一言,仍立在一邊。
往往來來的人忙活地運著晚上生日宴會裝飾的物料,蘇蘊玲完全無視沈如期的存在,又投入到裝飾不到位的指點中。
不久,有穿著一身西裝的男人快跑走近,立住,擦了擦薄汗,形態恭敬,聲音討好,“大小姐,您怎麽來了?”
“怎麽?我來不得?”蘇蘊玲蹙眉,有些不耐煩。
“不是不是,您要是過來提前說,我派人過去接您。”西裝男人額頭拭去的細汗,重又滲了出來,神色落了慌張。
“不用麻煩了,你管好度假村的事情就好了。”蘇蘊玲鬆了鬆眉頭,輕咳了咳,繼續說,“房間都安排好了。”
“都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西裝男人見蘇蘊玲沒再刁難他,暗暗鬆了口氣。
“郝博,這次可安排好了,別再讓我失望。”蘇蘊玲話語嚴肅。
“知道了,大小姐。”郝博雙手交叉在腰間,彎下腰。
“這裏也都差不多了,惠茹啊,你這麽早跟著我過來,也累了,我帶你去做個spa放鬆放鬆。”蘇蘊玲眼神閃過沈如期,挾著嫌棄。
蕭惠茹見勢挽過蘇蘊玲的胳膊,聲音甜膩,“好的,蘇姨,那如期....”蕭惠茹話未說完,視線抬起,落在沈如期身上,幾分玩味,但表情仍是一副關心的模樣。
有外人在,蘇蘊玲也不好苛刻得太明顯,清了清嗓子說,“郝博,你帶著如期到處轉轉吧。”
郝博詫異的視線落在沈如期的身上。
蘇蘊玲雖不情願,但還是開口,“如期是紹恒的妻子,你可不能薄待了。”
郝博眼裏的詫異仍未消散,對向沈如期,恭敬地彎了彎腰,“少奶奶好。”
沈如期一時也拿不準郝博的身份,也彎腰示意,“郝先生,客氣了。”
話剛說完,蘇蘊玲就帶著蕭惠茹離開了生日宴會的現場。
除去來往布置的工作人員,就剩下郝博和沈如期兩個人,氣氛有幾分尷尬。
“少奶奶,我帶你四處轉轉。”郝博先開了口。
“好的,麻煩了。”麵對郝博的好意,沈如期雖想拒絕,但又怕到時蘇蘊玲為難,隻好承了下來。
郝博彎腰,抬了抬手,“這邊走。”
沈如期同樣曲了曲身子,走在了前麵。
度假村地處楓城的郊區,舉目而望都是樹木和山水,風景秀麗,襯著藍天白雲,更是令人心曠神怡。度假村街道旁,栽滿長青的樹木,蔥蔥鬱鬱,不見寒日半分的凋零。
大概是由於蘇蘊玲的生日,度假村被清場,此時幽靜得很,一路上過路的工作人見到他們,都彎腰示意,恭敬喚聲,“郝總好。”
走了一段距離後,郝博才又開了口,“少奶奶,第一次見麵,也沒給您準備什麽。”停頓數秒,他摘下手裏的一串佛珠,“這串珠子是我在廟裏求來的,不值什麽錢,但是寓念不錯。希望少奶奶不要嫌棄。”
沈如期當沒想到郝博會有如此舉動,眼前的人和蘇蘊玲年紀相仿,裹著一件黑色長大衣,鬢角隱隱有了白發,但容貌端正,一雙眸子亮亮閃著光,恢複了鎮定的模樣,頗有些道風仙骨的風範,她遲疑不知該不該接過。
郝博卻笑了笑,“少奶奶不必拘謹,您大婚那天,我正在國外出差,沒去得成,也沒能當麵送您什麽。愧疚得很。少奶奶就當讓我這心裏好受些,收了這禮物。”
沈如期結婚那天請的都是至親好友,郝博既然這麽說,自然和兩家關係不錯,沈如期猶豫片刻,還是接過了郝博遞出的那串佛珠,“那,就謝謝郝先生了,郝先生你叫我如期就好了,不用那麽客氣。”
郝博伸回手,笑了笑,“如期,是個好名字,這世間好的東西啊,到最後都會如期而至。我們繼續往前逛逛?”
沈如期收好佛珠,點了點頭。
郝博打開了話匣子,邊走邊說,“不瞞你說,我們家三代都侍奉蘇家,從我爺爺起,就是蘇家陪讀的書童,後來我爸爸就成了蘇家的管家,到我這代,承蒙長輩的蔭庇,搖身一變,成了這度假村的老板。”郝博說這話坦蕩得很,全無扭捏的姿態,“說起來,我還是從小看著紹恒長大的,沒想到,一晃眼,他都成了家。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我們都老了。”郝博說完,長長感歎一聲,眼裏才顯了幾分憂鬱。
兩旁栽滿蔥木的石子小徑在沈如期麵前鋪展開來,幽深得似乎沒有盡頭,也許是郝博話裏的觸動,她也哀傷了幾分,“郝先生,您看著還年輕。”
郝博爽朗笑了笑,“不年輕了,和我那兒子代溝大得很,你們這個時代,互聯網,大數據,泛娛樂,哪還像我們年輕的那個年代那樣無趣。不說這些沒意思的事情了,人老了,難免瞎感懷。你也別因為我這糟老頭子說的話,心情受了影響。”
“沒有沒有。”沈如期忙否認。
“如期,有句話我這糟老頭子不知當講不當講?”郝博頓住。
沈如期微愣數秒,回答,“您講。”
“大小姐其實人不壞,有時候她講了一些話希望如期你不要放在心上。”郝博話裏帶了幾分懇求。
眼前的人沈如期才剛接觸,算不上熟悉,盡管他神情懇切,態度真誠,但話總有個度,沈如期笑了笑,“我知道,媽對我挺好的。”
郝博見她這般,沒再強求,“那就好。”
“郝先生,實在抱歉,我有些累了,想先回酒店休息。”困累是真的,更累的可能是要將所有的委屈裝作若無其事,所有的不幸裝作甘之如飴。
“那我帶你過去。”郝博正欲帶沈如期離開。
“郝先生,不用麻煩了,您忙吧!我自己一個人過去就可以了。”沈如期勾了勾嘴角。
郝博蹙了蹙眉,淺笑了笑,“那你一個人小心。”他抬起手,從大衣內裏的口袋拿出一個金色的名片盒,掏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沈如期,“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麽事情,你打我電話,隻要在這個楓城,我多多少少可以幫上一些忙。”
沈如期雙手接過名片,“謝謝。”
郝博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樹木掩蔽的小徑隻留下沈如期一個人,雖在白日,可樹影打下,她生了幾分恐懼,將名片小心翼翼地收好在口袋,她來時的路往回走,可錯綜的小徑七七八八舒展延伸開,她本就方向感不強,還是走岔了路,等到回過神來,周邊都是陌生的景物。
度假村本就大得很,沈如期又是第一次來,身處在哪個地方,她自然模糊得很,等到走過昏暗的小徑,到朗朗明日映照的空曠之地,她已經完全迷了方向。偏在的地方又空曠靜謐得很,目及之處沒有人影走動的痕跡。她慌慌拿出手機,信號又弱得很,她翻開通訊錄,一時也不知道該打給誰好。
打給蘇蘊玲和蕭惠茹,怕是她們都懶得接,打給秦紹恒,她連他現在在哪裏都不知道,打給剛認識的郝博,不過是說了幾句話的關係,又是她自己逞強不需要對方的指引。她的指尖抵在手機堅硬的外殼稍稍用力泛了白,一股隱隱的委屈湧上心頭,眼眶蓄起蒙蒙的水霧。從早上來到這個度假村,忍到現在的情緒像是要一下子磅礴噴湧而出。
在這場婚姻裏,她明明想努力做好的每件事最後都落得一個狼狽的下場。
深吸一口氣,她拿出手機再次看了一眼,左上角徹底變成了無服務。她嚐試順著記憶往回走,又走回樹影疊重的小徑,繞來繞去,晃了好幾圈才隱隱看到酒店建築的模樣。
她欣喜加快了步子走了過去。
果然走出來就是酒店的位置,她走到前台,報了名字,前台的服務生恭敬遞給了她房門的門卡。
沈如期本就走了一大圈的路,身子乏累,拿了房卡就回了房間,衝好澡,沈如期躲到被子裏,昏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再睜眼,天已經暗了下來,房間內的窗簾嚴嚴實實拉著。
肚子咕嚕一聲,沈如期坐起身子,摸了摸肚子,她從早上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自然餓得很,而蘇蘊玲和蕭惠茹在一起,哪還會管她,沈如期從被子裏起身,腳步都虛了,回過神來,鼻尖傳來一陣香味,她疑惑,走近書桌的位置,上麵擺著一袋食物,正飄著香味。
她伸出手,剛想拆開,身後傳來一陣沉沉的聲音,“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