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模糊的聲音,嗒嗒的腳步和小聲的談話聲混雜,沈如期虛弱的睜開眼睛,白熾的燈光,如常亮著,渾身虛弱得很,好像動一根手指都得調動全身的力量,疲乏掀了掀眼皮,視線裏是顧丹的身影,神色焦急,見她醒來,慌慌走了過來。
“如期,你終於醒了?”顧丹的眉間聳起擔憂,輕握住她的手。
沈如期回握,轉了轉頭,咬了咬幹涸的嘴唇,語氣虛弱,“丹丹,我睡了多久了?”
顧丹遲疑了幾秒,回答,“你睡了都快一個星期了。”撇了撇嘴,“你呀,快嚇死我了,我每天都買一份你最愛吃的參雞湯泡飯,要是不醒,我就吃光了,今天你醒了,我就不和你搶著吃了。你等等,我先給你去倒杯水。”
“丹丹。”沈如期的手指抓住顧丹的衣角,視線凝往病房的窗外,“天氣要涼了吧。”
她從小就怕冷,父母出事那會也在一個隆冬,放眼處處像是結了冰,尤其她那顆心,更是淬滿了冰渣子,於是,她對寒冷更加恐懼。
站在病房旁的顧丹怔了怔,她從沒見過沈如期這般絕望的樣子,臉上失了血色,蒼白得讓人慌張,眼神空洞,望不到一絲的光亮,她柔柔握住沈如期細弱皙白的手,目光是一望無際的溫柔,“如期,如果覺得很傷心的話,你哭出來好不好?”
但沈如期仍沒有反應,怔怔看著窗外的景色,心緒像是飄到了遠處。
“如期....”顧丹又喚了她一聲,聲音染了急色,沈如期沒哭,她倒是眼眶蓄了水霧。
沈如期這才緩緩回過頭,虛弱地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安慰的笑,“丹丹,我沒事,隻是很累,總也睡不夠。這幾天給你添了很多麻煩了,你不用在這裏照顧我,去上班吧。”
顧丹站在那裏不肯移動半步,“公司我請了長假了,最近也不忙。正好攢了不少年假,我一個孤家寡人,也到不了哪裏去,你呀,就別說這麽見外的話,不把我當姐妹看,你要是真覺得麻煩我,就趕快好起來。等等,我去給你倒水。”
顧丹說完,鬆開她的手,轉身去倒水。
等到她拿著水杯走進病床,沈如期又合上了眼睛,顧丹推了推,依然沒有反應,她慌忙將杯子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按響了鈴聲。
很快,時皓宇走了進來,檢查了一番。
顧丹站在一側,等到他檢查結束,走上前去,“如期沒事吧?剛剛還醒過來了。”
時皓宇取下聽診器,皺了皺眉,“她現在主要是求生意識太弱,其他生命體征都正常的。如果她不願意醒過來的話...”
“那該怎麽辦?”顧丹的聲音帶了哭腔。
那泫然欲哭的樣子落在時皓宇的眼裏,他心下一動,生出一股異樣,走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多給她講講一些能夠讓她對這個世界產生留戀的事情。”
顧丹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她本就生了張生性冰冷的臉,從小性子也如這張臉一樣冰冷,但在沈如期麵前是個例外,如今在時皓宇麵前也是一個例外。
顧丹拭去眼淚,察覺在時皓宇麵前失了態,神情微窘,她剛收到消息來到醫院的那一晚,沒想到,見到沈如期的主治醫生就是時皓宇,第一感覺就是冤家路窄,幾天前才發生了“撞車”事件,幾天後卻在同一個地方,擔憂同一個人的生死。
但那時哪還有時間計較他們的恩怨糾葛,顧丹在醫院陪著沈如期的這段時間,她和時皓宇可以稱得上抬頭不見低頭見,兩個人默契得沒有提及那晚的事情。
想到這,顧丹正了正色說,“謝謝你,還有那晚的事情是我不對,對不起。”
顧丹難得有這麽低順的時候,神色溫柔許多,巴掌大的小臉映在白熾的燈光下,浮光淺淺,眉山遠黛,眸子裏柔光瀲灩。
不知怎麽,時皓宇像是被蠱惑般,一時竟也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說,“沒事沒事。我還要去查房,先走了。”泛起如同17.8歲時的羞赧,急急離開了病房。
剩顧丹還立在原地,頓了幾秒,向著病床旁走去。
沈如期闔眼睡得很安穩,眉峰微皺,顧丹伸手想撫平她眉目間隱隱的哀愁。
“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沉穩的聲音輕輕響在空曠的病房內。
顧丹收回手,回頭,見是秦紹恒,她吝嗇給他一個好臉色,神情冰冷,雖然心有不甘,還是戀戀邁開步子,離她知道如今也隻有秦紹恒可救得了沈如期,在病房口,她停住步子,轉身,眼裏射出一抹淩厲,“秦先生,如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希望你可以好好待她。”
話音剛落,她拉開病房的門,門口站著三兩黑衣的保鏢,神色嚴肅,她冷冷的視線掃過他們,表情沒有任何的波瀾。夜色沉沉暗下來,她戀戀看了一眼病房,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病房內。
櫃子旁的水已經涼掉,空落落立在那裏,被人遺忘一般的存在。
濃黑的眉毛皺了皺,秦紹恒轉身想要倒掉那杯水,這時,沈如期睜開了眼睛。
“水。”她的眼睛睜得並不大開,聲音虛弱無力。
秦紹恒邁開長腿,重又倒了杯溫水,走到她的床邊,手臂圈過她的胳膊,扶她立了幾分的身子,將杯子遞到她的唇邊。
她睜開眼睛,視線裏落入她的身影,死死皺著眉頭,咬緊嘴巴,眸子是濃重的抗拒。
“不喝?”他的聲音照舊沉冷。
她渾身失了力氣,但還在作勢掙紮離開他的懷抱,她臉色蒼白,如同一個稍一用力就會被捏碎的瓷娃娃。
她動一分,秦紹恒更是圈緊了一分。
“放開。”她弱弱開了口。
“喝水。”完全命令的口氣。
她連發出聲音都費力,微張著嘴巴,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見秦紹恒含了一口水,嘴唇貼近她的嘴唇。
溫度恰好的水蘊了他體內的熱度,渡到她口腔。
她抗拒閉上的嘴巴抵不過他柔情,一時間,鼻尖都是他的味道。
嗚咽的聲音從唇邊溢出,她瘦弱的手掌抵在他寬厚的胸膛推搡,但力道缺乏得很,功效微薄。
終於,他肯放開了她,她猛地咳了幾聲,像是要把肺咳出來,臉漲得通紅。
他覆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拍了幾下她的後背,輕柔拭去她嘴角的水漬。
她昂著頭,狠狠看著他,好像在積蓄力氣,用作對付於他。
他直起身子,鬆開她,理了理袖口,站在床邊眼眸生了寒意睥睨著她,“秦太太,應該要習慣。”
習慣當一個替身,習慣他此時還有興趣給的優待和縱容?她在心裏泛著冷笑。她垂下手臂,無力感在心上襲來。
她擰眉,想起了在睡著之前他說的話,她很擔心為了救她的宋先哲,有沒有和她一樣得救。
“你把宋老師怎麽樣了?”她撐著乏力的身子,昂頭問他。
秦紹恒冷冷嗤笑一聲,捏住她細弱的下巴,眸子裏猩紅一片,眉峰怒意重重,“你不也說了,以我的身家地位,讓一個人毫無痕跡的消失,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你....”她想起宋先哲是如何為了救她,甘願舍棄性命,宋先哲被血水浸染的麵容在她的腦海裏回放,她胸口重重起伏。她用盡全力掙開他的手,不能,不能因為她讓宋先哲斷送那麽美好的未來,她覺得滿心的愧疚,都是因為她帶來的不幸,才讓另外一個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她猛地掀開被子,吊著的點滴被扯出,血從手背湧出。
剛離床走開沒幾步,她的手腕被秦紹恒緊緊握住,一陣力道,她被甩到床上,床陷入大半,秦紹恒壓住她的腕子,眼神冷冽如霜,咬緊了牙齒,“秦太太,在你丈夫麵前關心另外一個男人是不是不太合適?”
她腕子被壓著,人又使不上力道,索性放棄了掙紮,冷冷看著他說,“秦先生要是介意的話,離婚好了。”
“你做夢。”話音剛落,他的唇重重覆上她的唇。
她的唇角被咬出血痕,血腥味蔓延在口腔內,腕子被扼住,她撐起雙腿,想要掙紮。
她沒想過他會這麽禽獸,完全不顧及她的意願。
疼痛不隻在嘴角,腹部的疼痛陣陣襲來,血腥味在空氣中越來越濃重,他皺眉停下動作。
被單上已經灘開顯眼的紅色,他眼底染上一絲驚慌,猛地按響了玲。
時皓宇急慌慌走進了病房,一把推開秦紹恒,將沈如期推進了病房。
時間像是被拉長,秦紹恒立在手術室外麵的走廊,煙熄了一根又根。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過她一分一毫,他隻是氣憤,她眼底流露出的對另外一個人的關心讓他抓狂。
可他的自控能力向來很好,得天獨厚的資源和天賦,讓他不需要搶破腦袋去爭取,所以,這些年他維持得很好,從來沒有失控過。唯獨對著她,那些自控力崩得一塌糊塗。
“砰”一聲,他的手重重打在牆壁上,血從手背滲出,他才清醒。
抬眸,手術室的燈暗了,他急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