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僵了僵,隨即又會恢複自然,冷哼了一聲道:“我是想逃,你知道就好。”
“嗬嗬。”
他身子輕輕抖動,發出一陣笑,手指挑起她的發絲,戲謔道:“你倒是坦誠,就不怕激怒我麽?”
“你要生氣誰也阻止不了,我順著還是逆著又有什麽區別?反正你隻認力量。”
“那你試試順著我?”
“不高興!”
她一翻白眼,覺這靈果味道倒是不錯,無視那兩女僵屍幽怨的眼神,又是卷吧了幾個靈果過來,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見她如此坦然,他嘴角輕輕揚起,顯是受用,衝下麵的僵屍吩咐道:“再去取些靈果來。”
“是,皇。”
沒多久,眼前的石桌上便是擺滿佳肴,靈果與靈酒。
淼淼從他身上跳下來,變化出一張木凳來,坐下便是吃,也不客氣。
吃了半晌,見對方隻是喝酒便道:“你不吃麽?”
“僵屍如何吃東西?”
他淡淡道:“能喝點酒已是不錯了。”
淼淼心裏微動,他口氣雖淡淡,可她卻聽出了一絲落寞。
是啊,這樣的長生要來又有何用?
還不如個凡人呢。
不行,我不能對這家夥心軟,他可是邪魔啊!可是想殺死所有人,把所有人變成僵屍的邪魔啊!
收起心底那一絲異樣,故作無謂道:“那真是可惜了。”
說罷便是低頭繼續埋頭苦吃,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心軟。
他見她吃得香甜,問道:“很好吃麽?”
“這是自然!”
她抹了抹嘴,“我做人兩道信條。”
“嗯?”
“唯有美食與美男不可辜負。”
“噗!”
他忍不住笑出聲,“胡說,天下美男子如此多,若個個鍾情於你,你豈不是要辜負很多人?”
“哈!”
她大笑,“那都收了便是!”
她說得豪氣萬丈,其實也不過一句玩笑話,可男子心裏卻湧起抵抗,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
“你最好掐了這念頭,你是我的。”
果然是陰晴不定的邪魔啊!
淼淼腹誹著,忽然問道:“我說,我的血真有那麽大的吸引力麽?”
“嗯?”
他愣了下,如玉的臉上冒出一絲困惑,“為什麽這樣問?”
“不然你幹嘛這麽執著?”
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我喜歡你的味道,還有這旺盛的生命力……”
果然……
還是喜歡我的血吧?
木乃萬物生機,對於僵屍來說或許的確很具吸引力……
nnd!
淼淼忽然覺得自己的屬性好坑,您老人家如此恩寵,寶寶一點也不感到榮幸啊啊啊啊啊!
見她撇嘴,他有些明白她所想,低低道:“若是對方無吸引之處又何談情?”
“談情?”
她愣在那兒。
蝦米意思?
一個僵屍王跟她說情?
忽然,她大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的臉色倏然變色,那笑聲裏充滿了嘲笑,不屑,這令他很不舒服,有種珍愛的東西付出卻被輕視的感覺。
“談情?你是說你要跟我談情?”
她抹著眼角淚花,“別開玩笑了!僵屍有情麽?”
話音落,手抓住,他捏著她的手腕,淡漠的臉上透著寒冷,“不要忘了,僵屍因怨而生,怨從何來?我們曾也是有情的人。”
笑聲戛然而止,她瞪大眼望著他,曾也是有情的人……
垂下眼,男子冰冷的手還緊緊地捏著她的手腕,固執地將孤寂,落寞,絕望的情緒傳遞給她,那是一個僵屍內心的世界。
“對不起……”
過了半晌,她吐出三字來。
手被鬆開了,他坐回了位置上,輕輕道:“這世上沒有天生該被誰討厭;也沒有誰該被天地厭棄……你問我為何一定要將這世界染指,我隻能告訴你,我恨這不公,天地厭棄我,我也厭棄它,索性將其毀了,倒也公平。”
她眼露震撼,想不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那雙冷漠的眼裏有著太過沉重的決絕,以至於,當她望著他的時候,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甚至心裏竟生出幾許敬佩。
沒有誰生來卑賤,沒有誰生來就該被奴役,如果天道是奴隸主,操控著眾人的命運,令每一個奴隸都痛苦不堪時,那造反不也很正常麽?
他……
隻是不甘心這命運啊!
就與自己一樣,一次又一次向命運挑戰,他錯了嗎?即使是用千萬人的血來完成這目標,可在生存之下,這難道就一定是錯了嗎?
一時間,淼淼迷茫了。
她既覺不該拿所有人當賭注,又覺在活下去的前提下一切似又理所當然……
天地法則,天道,究竟是什麽?
難道他們的命運當真就是神手裏的一顆棋子麽?那麽,神又是從哪裏擺脫他本來的命運軌跡而成為神的?
“可如果……”
他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淼淼若願意遵守之前的承諾,我可以不挑戰任何人,就與你在這劍閣相守一世。”
她的眼睛又瞪圓了,不得不說,他態度真誠,眼神真摯,她都有些感動了。
潛台詞不就是:我可以被你救贖,願為你放下屠刀麽?
如此動人的話,要是沒被觸動,那就真鐵石心腸了。
可惜的是……
我並不能救贖你啊!
因為我自己也想被救贖,我想要自由啊!
淼淼看著他,那淡漠的眼裏隱隱透著期待,不知為何,拒絕的話到了嘴邊竟是說不出來了。
她側過頭,拿起酒壺灌了一口,擦了擦嘴道:“你知道我為何不願麽?”
“嗯?”
她笑了起來,可能是酒精上頭了,也可能是感覺到他並不會真正傷害自己,神態變得輕鬆了些,似與好友聊天般,邊喝著酒邊道:“其實我這人三觀很不正常……”
“三觀?”
“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也就是一個人對這世界好與壞,黑與白的看法。”
她又喝了一口酒,望向他,將酒壺遞給他,他愣了下,將酒壺拿過來,目光落在酒壺壺嘴上。
這是讓我喝的意思麽?
用她喝過的酒壺?
心裏一下變得柔|軟無比,這在他看來,是很親密的舉動,是她對自己卸下防備的征兆。
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又將酒壺遞還給她,見她接過便喝,心裏一下變得明亮極了,嘴角不受控地上揚,昏暗的墓室寢殿內好似一下變得無比明亮,內心歡快得好似有隻小鳥在歡暢。
這感覺……
他閉目,仔細品味。
如此溫暖,如此喜悅,真好……
“我的三觀不是太正常,說實話,我對邪道與正道之爭並不是那麽感興趣,這世上的事如此複雜,哪是一個邪與好就能說得清的?隻要不傷害他人,做事出格一點又算得了什麽?甚至啊……”
她吐舌做了個鬼臉,“若是那個人對我很好,我都會忘了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就像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在我們還是孩童的時候,愛憎就是如此分明,如此糊塗……”
酒壺又到了他手上,他沉默著喝了一口,剛剛那種明朗的心情開始退散,他感到了一絲壓抑。
“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總是去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比如會有個霸道厲害的男子愛我愛得恨不得將我融進他骨血裏……
後來再想想,虛榮心又作祟了,這個霸道男子還得是世界上最厲害的男子,他對所有的女子都不屑一顧,唯獨對我百般寵愛,無論我做了什麽,他都會陪在我身邊不離不棄……”
她自嘲一笑,“是不是很可笑?世上哪有這樣的人啊……莫說世界第一,就是普通人又哪裏可能會這樣?”
“你說這些,到底要表達什麽?”
他心裏湧起一些煩躁,他不知那煩躁是從哪裏湧出的,可這煩躁明顯讓他感到不舒服,有種想捂住她嘴的衝動。
“我是說……”
她看向他,一字一頓地道:“若是我是長在劍閣的一棵菩提樹,若是我第一眼醒來看到的是你,若你對我真心憐惜,我想我也不會介意你是僵屍……”
他心裏一動,可隨即又冷了臉,道:“現在晚了麽?”
“嗬嗬……”
她歎出一口氣,淡淡的酒氣混著她淡淡的體香襲入他鼻內,讓他有種想緊緊抱著她的衝動。
“我長大了……”
她忽然道:“經曆了這麽多事,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已沒了,所以……”
她看向他,“我覺得自由更重要……”
“那……那個小子呢?!”
有些怒氣上湧了,冷淡的臉上已出現了冰霜。
“淩霄麽?”
她輕笑,“我喜歡他……”
四個字如一把尖刀猛地戳向他,讓他感到胸口一陣悶疼。
“可也僅僅如此,若是他限製我的自由,不尊重我,我一樣會離開他……”
他愣在那兒,冷漠的眼微閃,“喜歡……卻更愛自由?尊重?”
“這世上沒有誰喜歡被強迫,你懂我意思了麽?”
她看著他,“若是你想與誰成為夥伴,得以心換心,以誠換誠,像這樣的……”
她指了指自己,“將我隨意綁來,限製我的自由,違背我的意願,你永遠也得不到一個人的真誠……”
“是嗎?”
他冷笑,“我囚你千年,我看你會不會對我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