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姑爺回來了……”
鑒秋有些語無倫次。
怎麽辦,可是小少爺丟了,怎麽辦呢?
她急得想哭。
楊氏和敘夏把她一左一右拖出門。
“鑒秋,鎮靜。”敘夏拍拍她的臉,“咱們跟著夫人經過了這麽多大風大浪,也都挺過來了,你要相信夫人,相信姑爺!”
小少爺一定會沒事的。
鑒秋呆呆地望進敘夏的眼裏,第一次覺得她這麽可靠。
這個一直被人忽視著的敘夏。
文不如忍冬,武不如楊氏,機變靈巧不如自己,可卻這麽地堅強。
鑒秋也不是真的糊塗人,她隻是容易沒主意,一旦有了主心骨,她立刻就能冷靜下來。
畢竟她隻是年紀還小,心性還沒有磨出來。
鑒秋穩了穩心神,含著一泡淚,點點頭,“好、好……我知道了……”
敘夏幫她稍微整了整衣裳,言霄此時已經大踏步進來了,手裏抱著一個繈褓,那孩子正在嚎啕大哭。
鑒秋簡直無法言說自己的心情。
“小少爺!”
言霄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陰鬱的氣氛裏麵,左手抱著兒子,右手手臂卻在滴血,連包紮都沒有包紮,任由紅色的血染透了白色的袖子。
鑒秋又嚇得捂起了嘴。
言霄微微側過頭,隻是一個眼神,身後的屬下立刻明白了,進入次間去處理奶娘的屍體。
“姑爺……”
鑒秋等人看著言霄,突然有些不敢說話。
她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表情。
言霄把還在嚎啕大哭的兒子交給她們,隻問:“她怎麽樣了?”
鑒秋道:“夫人……歇著……”
楊氏冷聲道:“是被我打暈了。”
言霄向她投去一眼,敘夏和鑒秋心裏立刻替她捏了把汗,沒想到言霄卻隻淡淡說了一聲,“很好。”
竟沒有怪罪她,便大步跨進蘇容意所在的寢房了。
鑒秋抱著孩子不肯撒手,眼淚止不住地落,孩子哭得皺了臉,仿佛知道自己適才是劫後餘生。
“快看看小少爺的衣物。”敘夏忙道。
鑒秋點點頭,“我、我這就給小少爺換,得快讓畫眉她們去叫大夫。”
可憐這麽小的孩子,剛出生還沒滿兩天,不知道他會不會嚇到了。
敘夏說:“這個都交給我,先前選奶娘,有幾個回家了,現在得立刻去叫來,還有姑爺手上的傷……”
幾個丫頭立刻忙碌起來去做事。
言霄一身風塵,坐到蘇容意床邊,閉了閉眼,打發看著蘇容意的畫眉出去。
他想到剛才,還覺得十分後怕。
如果孩子發生了什麽事,他該怎麽麵對她呢?
蘇容意閉著眼睛,仿佛睡得極不安,眉間緊蹙,言霄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
好在,一切都來得及。
蘇容意醒來的時候,言霄已經換了身衣服,正坐在圓桌前低頭看著手裏的信,神色很沉重。
蘇容意聞到了房裏的藥味,立刻驚覺:
“你受傷了?”
她走起身,頸後還是陣陣的抽痛,可她完全顧不得,第二句話就是:
“孩子呢?”
言霄轉回頭,說道:“都好,你放心。我很好,孩子也很好,他現在睡下了,你要讓鑒秋抱進來嗎?”
他坐到她床邊去,知道她還不適合下床。
蘇容意突然就有些鼻酸。
“你……終於回來了。”
握住他的袖子。
這是言霄見過的,她最柔弱的一次了。
她垂下眼,就感覺到他把手放在了自己臉上,聲音很溫和:
“嗯,對不起,我食言了,現在才回來。”
她握住他的手腕,“出什麽事了嗎?”
蘇容意一向是觀察很敏銳的人,她握住的這隻手,是言霄的左手,可他又不是左撇子。
“給我看看你的右手。”
她立刻道。
言霄輕歎了一口氣,眼中都是疲憊之色,“我沒事,受了點小傷。你聽話,先把藥喝了。”
說著叫了人來。
蘇容意沒有違抗他,她一直都不是那種丈夫孩子有點事就哭得要死要活,分不清輕重的糊塗婦人。
他既然能平平安安地坐在這裏等她醒來,那麽他和孩子,應該都沒事了。
簡單吃了點東西,喝了藥和補湯,孩子也被鑒秋抱了過來。
“夫人,我……”
她眼睛紅紅的,很狼狽的樣子,神色充滿歉疚。
蘇容意對她搖搖頭,接過孩子,兒子睜開了眼,也不哭了,很有神的眼珠子盯著她看。
經曆了這一趟事,他竟然也沒受到驚嚇,還笑得出來。
蘇容意也笑了笑,抱住他的繈褓,湊在他胖胖的光禿禿的腦門上輕輕吻了吻。
隻要他沒事就好啊。
隻要他沒事……
“娘親希望你是個有福氣的,以後小名叫阿福好不好。”
蘇容意看著兒子說道。
孩子仿佛輕輕皺了小眉頭般不滿。
言霄也坐到了她身邊,笑道: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像別人那樣,是個愛討口頭彩的人。”
蘇容意跟孩子咿咿呀呀的說話,不去理他,隻說:
“我本來也就是個俗人。”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她隻是怕了。
言霄也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門,說了一句,“真醜。”
“那長得像誰?”蘇容意說。
“像我像我。”
他從善如流。
蘇容意微微笑了笑,把孩子遞給鑒秋,對她道:“她暫且就托付給你們了。”
鑒秋心頭暖烘烘的,她做事這麽不牢靠,小姐竟然還這麽看重她!
她重重地點點頭,在新的奶媽和婆子沒有完全上手之前,她願意時時刻刻照顧著小少爺。
房裏安靜了,言霄也終於能靠在蘇容意身上閉上了眼睛。
他的聲音聽起來軟軟的。
“真的好累……”
“你沒有睡一會兒嗎?”
蘇容意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你沒有醒,我不敢睡。”
他帶著濃濃的鼻音。
蘇容意心裏一軟,“我不會問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因為沒有什麽比你和阿福平安更重要了,聽話,先睡一會兒吧,我就在這裏陪你。”
言霄被她這樣一哄,就更想撒嬌了,湊過去吻了吻她的嘴唇,覺得她身上有了一種從前沒有的香味。
“連阿福都不管,就陪著我?”
蘇容意笑道:“是啊,就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