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周末,林嘉餘和程麥香計劃去衛淩誠家做客。
一大早,衛淩誠派來的司機就在林家門口等著,一見兩人從大門走出,急忙下車給兩人打開了車門。
車子在省城的大道上不緊不慢地開著,過了一刻鍾,車子從大道拐進一條小路,小路不到四米寬,隻能讓兩輛車並排而行。
小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法國梧桐,約莫一人高的冬青樹修剪地整整齊齊,牢牢地遮擋住行人的視線。
車子又拐了兩個彎,終於在一棟小別墅模樣的二層樓前停了下來。
程麥香和林嘉餘下車後,司機就把車開走了,程麥香四下打量了一下,見不遠處座落著幾棟相似的樓房,都掩映在綠蔭中,隻露出幾角簷壁。
這種年代能有這種住房的人,隻怕真的是非富即貴。
還沒等程麥香把周圍的環境看清楚,就聽一個清脆的聲音興奮地喊道,“舅舅,舅媽,你們終於來了!”
程麥香眼睛一花,一個粉紅色的身影就撲進了自己的懷裏,軟軟的小手抱著自己,小腦袋不住地向自己懷裏拱去。
這一刻,程麥香感覺好似看到了蕎麥。
衛淩誠和林清菀笑著從屋裏走出來,“這孩子從早上六點就折騰個不停,一直在嘟囔著你們什麽時候會來,如果不是司機不從這裏出發,她肯定會鬧著跟司機一道去接你們。”
程麥香摸摸瀅瀅的頭,見她身上穿的小裙子,不禁心頭一暖。
自從瀅瀅回到了衛家,她就很少再給她做過衣服,畢竟以衛淩誠的家境,沒有她,瀅瀅的衣服也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她既要忙著學校的功課,又要忙著給製衣坊設計服裝,實在也沒有多餘的時間來做這個了。
可今天,瀅瀅竟然穿上了以前她做的衣服。
瀅瀅正是在長身體的時候,衣服幾乎穿不了幾個月就要換新的,雖然她在做的時候刻意放大了尺寸,可到底裙子是小了不少,以前齊膝的裙子,竟然勉強蓋住了大腿。
“瀅瀅跟舅媽最親了,當然盼著舅媽來,你說是不是,瀅瀅?”
“嗯,”瀅瀅重重點頭,小臉又垮了垮,“如果蕎麥也在這裏就更好了。”
這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以後相信她無論到了哪裏,都不會忘記這個童年時代的小夥伴。
衛淩誠忙著往裏讓兩人,倒是程麥香見樓前的花壇裏長著幾株不錯的花草,指著一株開的正盛的牡丹花,笑著問,“姐夫,這牡丹花能送我一株嗎?”
“行,麥子喜歡種花,轉天我多送你幾樣好的。”
兩人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保姆給兩人上了茶,悄然無聲地退了下去。
茶的香氣濃鬱,一聞便知是上好的雨前龍井。
林嘉餘童年時代曾來過這棟大宅無數次,每次來這裏,都會得到衛家老爺子和夫人的熱情招待,而衛家兩個兄弟也把他當小弟弟一樣疼愛。
如今時隔十多年,再次踏進這座曾熟悉得如同自己家的屋子,卻已物是人非。
衛老夫人早已離世,衛家大哥被軟禁,連衛老爺子也被攆去了南方,隻有衛淩誠孤獨地守著這棟宅子。
一時間,林嘉餘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麽。
林清菀端著一個雨過天青的茶盤走進客廳,瀅瀅跟在她的身後走了進來,一下又窩在程麥香身邊,邀功似的說,“舅媽,這水果是我切的,你一定要嚐嚐。”
程麥香瞧著她仰著小臉,一臉求表揚的神氣,不禁想起了一年半前,她在林文縣的院子裏,瀅瀅靦腆地說起,葡萄是她種的,一定要自己嚐一嚐的情景來。
程麥香心中一軟,從磁盤裏拿了一塊切好的蘋果,放進了口中,“嗯,瀅瀅切的水果真甜,太好吃了!”
瀅瀅雖然性格開朗了很多,可到底沒有蕎麥那麽厚臉皮,程麥香當眾大聲誇獎她,讓她感覺不好意思,小臉一下子羞得通紅,又紮進了程麥香的懷裏。
幾個大人都笑了起來,客廳裏的氣氛倒是輕鬆了不少。
“對了,麥子,我一直想跟你說,你過年時定的七十台縫紉機,目前已經籌到了三十五台,另外的三十五台,恐怕還要再等一個月,你是希望先把那三十五台運過來,還是等全部到齊了再送過來?”
“先把那三十五台送過來吧,昨天我接到我媽寄來的信,信上說她那邊已經招到了將近四十個人了,就等著縫紉機了。”
“成,那就等五一節,你跟小嘉回林文時,我帶人給你一道送回去吧!”
“大姐,你跟瀅瀅五一節也要跟我回和麥子回林文縣嗎?”
林嘉餘原本以為他姐姐和瀅瀅既然已經回到了衛家,那這個五一節估計是一家三口單獨過,沒想到他們還是打算回林文。
“嗯,”林清菀柔和的目光看向瀅瀅,“不光是瀅瀅想念蕎麥,我也很想程姨和大嫂子,難得麥子和瀅瀅都放假,自然要回去看看。”
正在這時,瀅瀅突然偷偷扯了扯程麥香的衣服,低聲在她耳邊說:“舅媽,你到我的房間來,我有事跟你說。”
林清菀含笑對她說,“快去吧,這孩子一直在盼著你來,說你主意多,能幫她想辦法。”
程麥香點點頭,瀅瀅拉著她的手,奔上了二樓。
衛淩誠這棟房子,一樓的大廳被用作客廳,另外還有兩間房,一間用作廚房,另一間則是保姆住的。
二樓有四間屋子,都在樓梯的南側,瀅瀅拉著她,一直走到了二樓的最西頭。
“這間屋子是我的,旁邊那間是我爸媽的,再往東的兩間,一間是爸爸的書房,另一間是客房。”
瀅瀅見程麥香一直在打量這四間屋子,於是主動給她介紹。
程麥香走進瀅瀅的房間,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這個時代還沒有兒童房的概念,可衛淩誠倒是挺超前的,把整間屋子布置得格外溫馨柔和,連牆壁也漆成了天藍色,房間裏放著一張一床,床上的被單跟牆壁同色,看上去非常和諧。
瀅瀅踢掉鞋子,拉著程麥香坐在她的小床上,隨手抱過一個布娃娃,苦著臉說,“舅媽,我遇到難題了,你能幫幫我嗎?”
程麥香拿起床上的另一個布娃娃把玩著,隨口問道,“什麽難題,說出來給舅媽聽聽。”
“嗯,五一節快到了,學校裏要組織匯演,老師要給我們排演一出兒童劇,要我在劇裏扮演一個角色,”瀅瀅的聲音越來越低,“我,我不敢演。”
程麥香笑了笑,看來瀅瀅盡管性子變得開朗了,能跟小朋友正常想處,可一旦遇到上台演出這種眾人矚目的事,性格裏的靦腆又會突顯出來。
“那你自己的想法是什麽呢?”程麥香柔聲問道,“是想拒絕老師又怕老師失望,還是想上台去表演,又怕演砸了會讓所有人都失望?”
盡管程麥香很希望瀅瀅能在眾人年前展示自己,畢竟這對她來說,是個很好的鍛煉。
可程麥香更加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如果她從本心裏就拒絕演出,那硬是把她逼上台,對她來說也是個隱形的傷害,尤其是一旦演砸了,會對她的自信心造成重大打擊,說不定會讓她恢複以前的內向。
過了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說,“嗯,老師很希望我去演這個角色,爸爸媽媽也鼓勵我好好演,我,我不希望他們失望。”